试论蘑菇痴儿一个独立的故事(第13/41页)

怎么会这样?从小生长在森林遍布的地方,而且就像人们那时所说的,从小就“进入蘑菇世界里”。为了寻找蘑菇,寻找所谓能卖钱的黄色蘑菇,慢慢攀登到高山上,进入海拔最高的针叶林深处,从未遇见过这种头戴钢盔的步兵之王吗?从来没有,一次也没有。或许有过那么一朵,就像现在这朵牛肝菌一样挺立着,长在那片斑驳的苔藓地里,在掉落的灰色松针堆上熠熠发光,相比眼前的、阳光下从红棕色的陈年落叶中冒出的这朵更加引人注目?如此显而易见的蘑菇,孩提时的他每次都视而不见吗?是的,有可能,或者说一定有可能。然而,在所有其他采蘑菇的人那里,这个孩子也同样没看到过一朵牛肝菌,甚至在森林强盗家族那里也从未见过,这又该如何解释呢?面对他的竞争对手的筐子和其他容器,眼前除了永远的黄色外,什么也没有看到?或者这个蘑菇冠军、这些神奇的东西都藏在下面,就是不让别人看到?但是,在他的记忆里,为什么只有下面山谷里的蘑菇收购站走廊上整箱整箱堆得冒尖的黄色呢?秘密的角落,见不到光的角落,那些被连根拔起的“王者”都栽倒在里面了?一定流向哪个市场了?——只是它们无论出现在哪儿的市场上,都未引起他的注意而已。或者之后好久,他几乎不再去市场了,除非前去购买来自海外的异域水果,那些“舶来品”。

尽管如此,当我坚持认为他过分夸张了自己近五十岁时“第一次遇见牛肝菌”的经历时,他回应道:“那你当时的情况怎样呢,在你的故事《去往第九王国》中,你作为少年离开了四面群山环抱的山谷,翻越七座山,一直向南前行,跌跌撞撞地朝着第七座山的斜坡,朝着大海,或者也只朝着喀斯特走去,你来到一棵棕榈树前,或者那是一棵小小的银杏树,或者最有可能只是一片吹来的银杏叶,便吟唱起‘第一棵银杏树经历’的赞美诗?!我之所以赞扬我的‘第一朵牛肝菌’,因为它是改变了我人生的一个事件!”(当时,我的童年伙伴这样回应我时,他还不知道也无法预料,伴随着这种改变了的人生,他将会踏上去往何处的迷途。)

他先是在这蘑菇前蹲下来,然后坐在旁边的落叶上,丝毫也不顾及那身平时就算只沾上一根细毛也会让他感到难受的打扮。这个蘑菇长在上坡的路旁。与其他一切物体、植物以及高大的树木不同,它在夏天的风中纹丝不动。他的目光一再不由自主地移开这玩意儿,望着周围,悠然自得,从容平静,一圈又一圈。凡是他能够在这儿和那儿如此看到的一切,他同时预先默默地说给自己听。一株黑莓灌丛上结满了尚未成熟的红色浆果,但里面已有几颗通体发黑,这就是说,已经成熟了。好奇怪,毕竟它们没有受到充足的阳光照耀,并且生长在半明半暗的环境中。好奇怪,他发现有一只幼小的青蛙正在地上蹦蹦跳跳,还没有我朋友的半个手指甲盖大,很容易和一只正在横冲直撞的地蜘蛛混淆。看它跳动的样子,这只不起眼的小动物轻飘飘的,现在,就是现在,扬起了一颗小小的沙粒,“数以万计之中有一只能存活下来了!”在夏初之时,这些小青蛙从无腿的蝌蚪变成了四条腿动物,数以万计地纷纷离开小池塘,来到小山森林里,并把这里当作它们固定的、谁知道是好是坏、能否长久的生活空间。路边有一颗长着树瘤的橡树,或者这不就是一尊临产女巨人的木质雕像吗?一队山地车骑行者推着车子沿坡而上。他坐在那儿,不由自主地挪到蘑菇前,他们这样恐怕会视而不见的(但谁知道呢)。这是第一次,这样一些陌生人向他打招呼,并不因为他西装革履。他也回应了——或者彼此的问候不是同时发生的,只是像某种东西,如此自然而然?伴随着这一个小小的珍宝的方向,在他的心里默默地发出了“我在这里!我与之同在!”或者只是简单的“这里!”,这样的事儿之前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