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吉夫斯和欢乐圣诞季(第6/9页)

“你!”罗德里克爵士总算开口了。说到这儿,我想捎带一句,什么不带“嘶”音的字没法发嘘声啦,纯粹是胡说八道,罗德里克爵士的这个“你”字听着就像怒火中烧的眼镜蛇,我听在耳中只觉浑身不舒服——这么说也不算透露了什么商业机密吧。

想必此刻我该说点什么,但我努力的结果就是微微“哎”了一声。其实呢,就算在普通的社交场合,我心无杂念地跟这位老先生面对面,那也从来做不到浑然放松。此时此刻,他那两道浓眉更似利剑一般对准了我。

“进来,”他把我拽进屋里,“咱们总不希望把一屋子人都吵醒吧?好了,”他把我发配到地毯上,关上房门,又运了一阵眉毛功,“烦请你告诉我,这次发的又是什么疯?”

我琢磨着轻松愉快地大笑一声大概能缓解一下气氛。于是我酝酿了一个笑。

“别打哑谜!”我这热情的主人说。不得不承认,我的确没有很好地传达轻松愉快的本意。

我强自镇定心神。

“真是太对不住啦,”我真心实意地说,“是这样的,我还以为你是大皮呢。”

“烦请你对我说话不要用那些愚不可及的俗语。我怎么‘大皮’了?”

“这不是形容词,知道吧。我觉着仔细分析呢,应该算名词吧。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是你侄子呢。”

“你以为我是我侄子?我怎么会是我侄子?”

“我是想说,我以为这是他的卧室。”

“我和他换了房间。本人有恐火症,万分不喜欢睡在楼上。”

这场会面从开始到现在,我终于有了点底气。面对这么不公道的行为,我一时间忘了自己大难临头的处境,找回了刚才丧失的风骨。对这个爱穿粉睡衣的懦夫,我甚至心生鄙视厌恶。就因为他怕被烧死,宁可叫大皮代他去做烤肉;就因为他自私自利,害我这个精心筹划的计谋就这么泡了汤。我瞪了他一眼,鼻子里好像还哼了一哼。

“我以为你的男仆转告过你了,”罗德里克爵士说,“我们打算换房间的事。午饭前不久我遇见他,就吩咐他知会你。”

我脚下直打跌。没错,不是夸张,我就是直打跌。这句话听来不可思议,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只惊得目瞪口呆。原来吉夫斯早就知道,我打算拿织补针对付的床铺上躺着的是这个老不休,可他就是由着我往火坑里跳,故意不言不语,这简直不可置信。或者可以说,我呆若木鸡。不错,真正是呆若木鸡。

“你跟吉夫斯说过要睡这间房?”我结结巴巴地问。

“不错。我知道你和我侄子多有来往,不希望你找错了人打扰我。坦白说吧,我压根也没想到你会在凌晨3点来。你究竟是什么居心,”他突然大喝一声,火气窜了上来,“挑这个时候鬼鬼祟祟地四处探视?你手里是什么东西?”

我低头一看,发现棍子还在手里攥着。我对天发誓,因为得知吉夫斯的所作所为,我心中情绪跌宕起伏,因此这一发现叫我着实吃了一惊。

“这个?”我说,“哦,对。”

“‘哦对’是什么意思?是什么?”

“呃,说来话长——”

“反正是漫漫长夜。”

“是这样的。请你试想一下,几周前,我在‘螽斯’吃过晚饭,一派怡然自得,没招谁没惹谁,若有所思地点上一根烟——”

我住了口。我发现他根本没在听我说话,而是瞪眼瞧着床尾,好像瞧入了迷:这会儿床尾处正滴答滴答往地毯上掉水滴。

“老天爷!”

“——若有所思地点上一根烟,开开心心地天南海北——”

我再次住了口。他这会儿掀开了被子,正定睛望着热水袋的尸首。

“这是你干的?”他的声音低沉嘶哑,仿佛被掐住了咽喉。

“呃——是。实话实说,的确是。我正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