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吉夫斯和欢乐圣诞季(第5/9页)

到了两点半,外面一片寂静。我抖掉睡意,抓起针棍,开始向走廊进发。转眼间,我就到了护城河室门口。我停下脚步,转动门把手,发现门没锁,于是走了进去。

想必小偷——我是指以此为生的专业人士,就是一周工作六晚全年无休那些——站在陌生人黑漆漆的卧室里能做到面不改色。但对于毫无经验的我,此刻不禁有点望而却步,直想轻轻带上门,转身回房睡觉去。但是,我拿出伍斯特血液里斗牛犬的气概,提醒自己说,过这个村估计永远没这个店了。就这样,我总算坚守阵地,熬过了最初那一分钟。懦弱感退去,我伯特伦又找回了自己。

刚溜进屋子那一瞬间,一片黑黢黢的,就像进了煤窑;好一会儿才适应了环境。窗帘没有完全合拢,借着光亮,约莫看得出室内布局。床摆在窗户对面,床头倚着墙,床尾,也就是露出一双脚的方位,正对着我。以此推断,所谓的“种下恶果”之后,应该可以迅速脱身。好了,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还挺棘手的:确定热水袋的方位。我是说,这种需要手脚利落、不着痕迹的活儿,万万不能杵在人家床脚,拿着织补针对毯子一阵乱扎吧。因此,在采取决定性步骤之前,务必先探明热水袋的位置。

枕头那边传来响亮的呼噜声,我听在耳中大感快慰。理智告诉我,能打出这种鼾声的,自然不会被小小的动静惊醒。我蹑手蹑脚走到床边,伸手小心翼翼地在被面上摸索,不一会儿就摸到鼓鼓的热水袋了。我于是用织补针瞄准方向,抓紧棍子,直戳下去。事成之后,我拔出凶器,轻手轻脚地向门边撤退。用不上眨眼的工夫,就能溜出房间直奔卧室安枕无忧了。但就在此时,突然传来“咣啷”一声响,我直吓得脊梁骨都要飞了,与此同时,床上的肉身像弹簧玩偶一样“腾”地坐起身,大喝一声:

“是谁?”

由此可见,最煞费苦心的战略决策可能正是导致功亏一篑的原因。为了方便全身而退,我刚才特地没关门,这会儿见鬼的门突然“嘭”一声关上了,声效如同炸弹。

对于为何会爆炸,我并没有多作考虑,因为我正忙着琢磨另一件事。我紧张地发现,虽然不知道床上的人是谁,可以确定的是,那绝不是大皮。大皮的嗓音高亢刺耳,比较像村合唱团的男高音飙高音走调了。但床上这位的嗓音介于末日号角和饿了一两天的老虎嚷着要开饭之间。这声音恶声恶气,如同锉刀,就像在高尔夫球场,你们四个正慢慢悠悠地击球,结果退役上校组传出一嗓子“让开”的那种。这声音中缺的就是友善、柔和、鸽子般的低吟浅唱,一听便知是敌非友。

我不敢久留,拔腿冲到门边,拉开门把手,夺门而出,一摔门。在很多方面来说,我或许是个笨坯——阿加莎姑妈对此随便就举出不少例证;但在是否该原地不动的问题上,我最清楚不过。

眼看我就要以破纪录的速度冲过走廊奔上台阶,突然间却被不知什么东西牵扯住了。前一刻,我还是虎虎生风脚不点地,这一刻,我的脚步被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截住,好像脖子上拴了绳索似的。

知道吗,有时候我不禁想,莫不是命运故意跟你找碴儿,故而生出何必继续抗争下去之感。这天晚上的温度比冷得要命还要低那么一点,因此我这次“出征”特地披上了晨衣;就是这件破袍子给门缝夹住,在危急时刻陷我于不义。

接着门开了,灯光瞬间洒过来,那叫喊之人抓住了我的胳膊。

此人原来是罗德里克·格罗索普爵士。

接下来是一瞬间的静止。约莫3.15秒的时间里,我们俩就站在那儿大眼瞪小眼,或者说把对方看了个饱,而老先生一直帽贝似的钳着我不放松。要不是我身披一袭晨衣、他一身粉底蓝道道的睡衣,要不是他眼中冒出杀人般的凶光,这幅画面活脱脱就是杂志广告图片:经验丰富的长者轻拍年轻人的手臂说:“小伙子,像我一样,去奥斯维戈(堪萨斯)马特和杰夫函授学校报名吧,说不定日后也能像我一样,当上斯克内克塔迪指甲锉暨修眉刀联合公司的三等副总裁助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