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批评家的回答 (1966)(第4/12页)

说到下文,我很遗憾威尔逊先生没有就他的困惑向我咨询,如他过去常做的那样。以下就是一些可怕的错误,而这些错误原本是可以很容易避免的。

威尔逊先生问道:“为什么纳博科夫将netu一词称为net的老式和方言形式。它在口语中很常用,我也发现,在纽约的苏联书店要找某一本书,通常会得到这个答复。”威尔逊先生把意为“没有”、“我们没有这本书”的日常口语netu误解为已经过时的词netu,这个词他从没有听说过,我在第3章3节第12行的注释中作了解释,这个词是net的一种形式,意为“不是这样”(与“是这样”的意思相反)。

威尔逊先生又说,“yo这个词发音更像‘yaw’,而不像‘yonder’中的‘yo’”。威尔逊先生不必教我怎样发这个或那个俄语元音。我的“yo”符合发音标准。他建议发“yaw”的这个音听起来很奇怪,也不正确。我能听见威尔逊先生——他的俄语口音我很清楚——问书店营业员要一本Myawrtvye Dushi(《死魂灵》),怪不得他拿不到这本书。

根据威尔逊先生(他解释“all”在俄语中的两个变体)的看法,“vse用于人,而vsyo用于物”。这种说法毫无意义。vse只是ves(阳性)、vsya(阴性)和vsyo(中性)的复数形式。

我认为,形容词zloy是俄语中唯一的单音节形容词,威尔逊先生对此感到不解,他问道:“怎样解释单音节表语形容词呢?”答复很简单:我不是说单音节表语形容词。为什么乱扯呢?像“mudr(聪明)”、“glup(愚蠢)”、“ploh(病得很重)”这一类词根本不是形容词,只是副词性变体,其义不同于相关的形容词。

在讨论pochuya一词的时候,威尔逊先生将它与chuya混为一谈(我在1965年4月23日给《新政治家》的信中讨论了这个词),他说,普希金要是用pochuyav这个词,那我就可以译为“感觉到”。威尔逊先生质问道:“我们的一丝不苟的直译家在哪儿啊?”就在这儿。我的朋友没有意识到,尽管有着不同的词尾,但pochuyav和pochuya是可以互换的,两者都是“过去式动名词”,词义也完全一样。

所有这一切都相当奇怪。每当威尔逊先生开始检查一个俄文短语时,他就会犯某种可笑的错误。他的好为人师的意图被这些错误挫败,也被他文章的奇腔怪调所击碎。泰然自若的浮夸,加之乖戾的无知,要讨论普希金和我的语言——或者讨论任何一种语言,都不会有什么成果,因为如我们会看到的,威尔逊先生对英语的运用同样极不精确和误人子弟。

首先,他说在评论阿恩特教授的译本(《纽约时报书评》,1964年8月30日)时,“纳博科夫特别论及他所认定的阿恩特教授的德语习惯用法和其他的用词不当,唯独没有意识到他自己是多么的脆弱”,这么说是不真实的。我特别讨论了阿恩特的误译。威尔逊先生所谓的我的用词不当让他讨厌,更多出于心理因素,而与阿恩特没什么关系,我的错误与阿恩特或其他意译家的错误性质不同,而威尔逊先生知道这一点。我敢说,他会否认有意把水搅浑,用“小题大作”一词来应对理所当然的质疑,而无视另一种附庸风雅的翻译对普希金杰作的伤害。威尔逊先生断言,在我的译文中,“纳博科夫的唯一特点”(除了天生的“施虐受虐欲望”促使他“折磨读者也折磨他自己”之外,如威尔逊先生笨拙地企图将一枚又粗又锈的大头针戳入我的画像)是我“喜好生僻之词”。他没有想到,我需要表达生僻之事;这是他的损失。然而,他又说,考虑到我业已宣布的意图,要为学生提供帮助,这样的用词是“完全不合适的”,因为更为重要的是,要让学生去查阅俄语而不是英语词汇。我将稍作停留,以考虑威尔逊先生可怜的假设:学生可以通过“查阅”每一个词阅读普希金,或其他俄国诗人的作品(其实,这一简便方法的结果在威尔逊先生自己的错译和误译中昭然若揭),或者说一部可靠和完整的《俄英词典》不仅存在(并不存在),而且对学生来说,它比完整的《韦伯斯特大词典》第二版更容易得到,而我真的主张威尔逊先生去弄一部。即使那神奇的词典真的存在,如果没有我的帮助,要分辨两个同义词的差异仍然是困难的,没有我的指导,难以避免落入那些已不再使用的成语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