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批评家的回答 (1966)(第2/12页)

就连穆奇尼克教授(她在最近一期《纽约时报书评》上精巧地剖析了盖伊·丹尼尔斯先生,好像他是一种陌生、可能有缺陷的咖啡机)也没有就她引用的莱蒙托夫诗歌的两个译本——丹尼尔斯的和巴林的——指出吹着刺耳喇叭的是同一个小鬼。这样,我们就有了一个非常好的例子来说明语言习惯的怪癖,出于心理平衡,外国译者甚至不愿意进行合理的解释。莱蒙托夫的诗句“Sosedka est'u nih odna... Kak vspomnish, kak davno rasstalis'!”字面的意思是:“他们有某个邻居……哦,我们已分别了多久!”vspomnish'一词看起来像“记忆”的第二人称单数,但在这儿它如果直译应该是第一人称,因为说话者向他自己发言,然而,两位译者忽视了俄语的习惯用法,径直用了第二人称(虽然实际上,如此译法使句子带上了硬性说教的味道),这本来可以让译者三思的。巴林的译文(穆奇尼克教授称之为“意义和风格的完美再现”):“我们有个邻居……你记得我和她……”而丹尼尔斯的译文更简陋:“有一位姑娘,当你想起……”我把他们共有的错误用区别于正文的字体表示。问题不在这个译本比那个译本好(坦率地说,两个译本都不足取),而是两者都稀里糊涂地用错了人称,好像所有的意译者都是一个乐队的成员。

尽管人们对直译抱有偏见,我在发现我那相当枯燥、沉闷的工作所引发的强烈情绪时还是不无惊讶。雇用的书评作者匆忙地为正统的苏联传声筒辩护,这些传声筒是我一再谴责,而那些雇用文人从未听说过的。在纽约,有个多少也算是背井离乡的俄国人固执己见,说我的评注只是一些模糊不清的琐事的汇编,而且,他还记得几年前就在高尔基家中听他的高中老师阿塔莫诺夫说起过。

“娘娘腔”一词我用过几次,如今它经常受到指责,因为有几乎成为一个日常用语的危险,就像“性感少女”一样。我的一个最为愤怒和口齿不清的攻击者似乎是别林斯基(生于1811年)的好朋友,也是所有我“迫害”的意译者的好朋友。我想,这种愤怒是可以原谅和高尚的,但要我去回应这种愤怒则没有意义。我也将无视某些闹剧——如《新共和》(1965年4月3日)的一篇小文章,它在开头写道,“检察官纳博科夫重访奥涅金事件犯罪现场”,他感到恼怒,因为编辑多半不学无术。一位书评家在《新杂志》(Novyy Zhurnal,第77期)上写道:莫里斯·弗里德伯格先生——恐怕有人会指控我捏造了这个名字——使用了一种极其滑稽和糟糕的俄语(kak izvestno dlya lyubogo studenta,如每个学生都知道的)来介绍这一有趣的看法:文本的忠实是不必要的,因为“(普希金)作品的题材并不很重要”。他还抱怨我对普希金之类的作家,如莫扎列夫斯基、托马舍夫斯基、邦迪、谢戈廖夫及戈夫曼不置一词,他这么说只表明他不仅没有读过我的评注,甚至也没有查过索引;最重要的是,他把我和阿恩特教授搞混了,弗里德伯格先生把阿恩特先生有关他的读者“不是专家,而是学生”这一论断安到我的头上了。还有一个更不走运的绅士(见《洛杉矶时报》),他被我评注的傲慢与偏见所激怒,以致几乎因愤怒而窒息,他给文章起了个耸人听闻的题目“纳博科夫作为翻译家的失败”之后并无下文,并没有论及译文本身。在更严肃的文章中,有一篇长文刊登在1964年6月28日的《纽约时报书评》上,作者是欧内斯特·西蒙斯,他热心地纠正了第1章25节第5行诗句中他认为的一处印刷错误。他认为“Chadaev”应该是“Chaadaev”,但在我对那段文字的注解中,他应该看到“Chadaev”是那名字的三种形式之一,在那一行中也是普希金自己的拼法,作者对这一行没有多加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