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五章(第12/27页)

“看在上帝的分上,”玛莎用英语喊道,仿佛是在直接对我说话,“我可绝不是什么喜剧演员。”我们刚才把她遗忘了。她用双手拍打着沙发椅背,用法语冲他们大叫:“你们说得太多了。净是些废话。我的孩子刚刚还吐过。你们从我的手上还能闻得到臭味。他疼得又哭又叫。你们谈什么扮演角色的话。我告诉你们,我可是什么角色都没去扮。我一直在花力气干活,我去端脸盆,我拿阿司匹林,我帮他擦干净嘴巴,我还带他到我的床上哄他睡觉。”

她站在沙发后面开始哭泣。“亲爱的。”大使一脸窘迫地说。我却连朝她走过去都不行,甚至连看她都不能看得太专注:哈米特正盯着我,他面露嘲讽,摆出一副心领神会的姿态。我想起了我们在他家床单上留下的污渍,不由好奇,他是不是亲手换掉了那些床单。他就像妓女身边的宠物狗一样,知晓许多隐秘的私事。

“您让我们所有人深感惭愧。”菲利波说。

她转身离开我们,但当她踩上地毯边时,鞋跟从脚底脱落了,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门口。我追上前,伸手扶住了她。我知道哈米特正盯着我,但大使很好地帮我们打了圆场,就算他注意到了任何异样,他也没有表露出来。他说:“告诉安格尔,我会在半小时后上楼和他道晚安。”我关上了身后的房门。她已经脱掉鞋子,正拼命地想把鞋跟弄紧。我把鞋从她手里抓过来。

“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我说,“你没有别的鞋可穿?”

“我还有二十双鞋呢。他知道吗,你觉得?”

“有可能。我也不清楚。”

“他知道的话,事情会不会更简单?”

“我不知道。”

“也许我们就不必再当喜剧演员了。”

“你刚才说你绝不是什么喜剧演员。”

“我夸口了,不是吗?但刚才那些话听了真让我心烦。它让我们每一个人都显得卑贱、无用、自艾自怜。也许我们就是这个样子,但我们没必要为此沾沾自喜。至少我还在做事情,哪怕做的是坏事,不是吗?我没有假装不想要你。我没有假装在头几天夜里就爱上了你。”

“你现在爱我吗?”

“我爱安格尔。”她辩解道,一边抬起穿着丝袜的光脚,走上了宽阔的维多利亚式楼梯。我们来到一条长长的走廊里,旁边是许多标着号码的房间。

“你们这里房间很多,足够收留不少难民了。”

“是的。”

“现在给我们自己找一间吧。”

“太冒险了。”

“和车里一样安全。而且有什么要紧,如果他已经知道的话……?”

“‘在我自己的家里!’他会说,就像你也会说‘在我们的标致车里’一样。男人对背叛总是要划分等级的。如果换作别人的凯迪拉克,你就不会这么在意了,是不是?”

“我们在浪费时间。他给了我们半小时。”

“你说好会去看安格尔的。”

“那看完他再……?”

“也许吧——我不知道。让我想想。”

她打开走廊里的第三道门,我发现自己正在自己从来不想身处的地方,在她和她丈夫的卧室里。房里的两张床都是双人床:上面玫瑰色的床单像地毯一样,仿佛把整个卧室铺满了。墙壁上安有一面高大的穿衣镜,他从里面可以看到她准备上床的样子。现在我开始感觉有点喜欢这个人了,我想不出玛莎会有任何理由讨厌他。他很胖,但有些女人就喜欢胖子,就像她们偏偏喜欢罗锅或独腿男人一样。他占有欲很强,但有些女人却很享受做奴隶的滋味。

安杰尔背靠着两条粉红色枕头,笔直地坐在床上,腮腺炎并没有让他的那张胖脸蛋明显增大一圈。我说:“你好!”我不知道怎么跟孩子说话。他有一双像他父亲那样无神的拉丁式褐色眼睛——不是倒吊人的撒克逊式的蓝眼睛。玛莎就有那双蓝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