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五章(第11/27页)

“你的孩子怎么样了?”我问她。我想让这个问题显得和她的微笑一样没有意义。

“现在已经不那么疼了。他非常想见你。”

“他干吗想要见我?”

“他一直喜欢见我们的朋友。不然他会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

亨利·菲利波说:“要是我们也像冲伯115那样有白人雇佣兵就好了。我们海地人这四十年来一直在用刀子和破酒瓶打仗。我们需要几个有游击战经验的老手。我们这儿的山峦和古巴的一样高。”

“但这里没有森林,”我说,“游击队无处藏身。你们的农民把森林全毁掉了。”

“我们不是也抵抗过美国海军陆战队好长一段时间吗。116”他又痛苦地加上一句,“我说‘我们’,但我其实属于更晚的一辈。我们这一代人学会了美术——知道吗,他们买下伯努瓦的画,收进了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当然,出价远没有欧洲‘稚拙派’艺术家的作品那么高)。我们的小说家在巴黎出版作品——而现在他们也去了巴黎生活。”

“那你的诗呢?”

“它们读起来还挺悦耳的,对吧,但它们歌颂‘爸爸医生’,帮他上了台。我们所有的美好期待却招致了一个异常可怕的结果。我甚至还投过他的票呢。你知道吗,我对怎么使用布伦式轻机枪一窍不通。你晓得怎么用它不?”

“那种武器很好用的。学五分钟你就上手了。”

“那你赶紧教我。”

“首先我们得有枪才行。”

“用图表和空火柴盒示范教我就行,也许有一天我会找到一挺布伦式。”

“我知道有个人比我更合适当你的老师,但他这会儿被关在监狱里。”我把琼斯“少校”的故事告诉了他。

“这么说他们毒打了他?”他满意地问。

“没错。”

“很好。白人对挨打是很记恨的。”

“他好像没把挨打当回事儿。我差点以为他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你认为他有实际作战的经验?”

“他说以前他在缅甸打过仗,但我也只是听他自己这么说而已。”

“你不信他的话?”

“也不是全都不信,只是他身上有些地方让我生疑。和他说话时,我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我曾经说服过伦敦的一家餐厅录用我,因为我会说一口流利的法语——我说我曾经在富凯饭店当侍者。我一直担心有人会逼我摊牌,但后来也没人找上门。我很快就把自己推销了出去,就像推销一件不合格的商品,瑕疵用价格标签贴好遮住那样。后来,就在不久前,我成功地把自己扮成艺术专家——还是没人来拆穿我。有时我怀疑琼斯也在玩同样的把戏。我记得从美国坐船回来,有天晚上——那是在船上的音乐会结束以后——我看着他,心里想,难道你和我一样都是喜剧演员?”

“对我们大多数人而言,他们都可以那样说。我写出了《恶之花》味儿十足的诗篇,还自掏腰包用手工制造的纸张付印,我自己不就是个喜剧演员吗?我还把诗寄给了法国最主要的评论杂志。真是大错特错。我的底细被人家揭穿了。我从未读到过哪怕一条评论——除了小皮埃尔写的以外。同样这笔钱也许都能让我买一挺布伦式轻机枪了。”(布伦式轻机枪——这东西现在对他像是具有魔力一般。)

大使说:“来来来,大家都高兴一点,让我们一起来当喜剧演员吧。抽一支我的雪茄。在酒吧里随意尽兴。我这儿有上好的苏格兰威士忌。也许连‘爸爸医生’都是喜剧演员嘛。”

“哦,不,”菲利波说,“他是真实的。恐怖永远是真实的。”

大使说:“我们不能对当喜剧演员太抱怨了——那是一份体面的职业。如果我们能把它演好,这个世界至少可能会获得一种格调感。我们演砸了——就是这样。我们是蹩脚的喜剧演员,但我们并不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