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苔藓馆馆长(第7/31页)
“我的姐姐怎么样了?”他问道,“我们听说你父亲的发迹——欧洲植物界的每个人都听说了——可我们再也没有听到过比阿特丽克斯的消息。”她也没有听到过您的消息,阿尔玛想道,不过她没有说出来。她没有责怪阿姆斯特丹的任何人打从——什么时候的事了?——一七九二年起,就从未打算与比阿特丽克斯联系。她知道范·迪文德家族的人是什么样的:顽固倔强。永远行不通的。她的母亲永远不会让步。
“我的母亲一生富足,”阿尔玛答道,“她心满意足。她创造了一个最出色的古典庭园,整个费城都很欣赏。她是我父亲在植物贸易上的工作伙伴,一直到她过世。”
“她过世是什么时候的事?”他问道,用的是适合警官的语气。“一八二○年八月。”她答道。听到这个日期,她舅舅的脸上露出怪相。“这么久的事,”他说,“太年轻了。”“她是猝然过世,”阿尔玛谎称,“她没受什么苦。”他又看了她好一会儿,而后悠闲地啜了一口咖啡,从他面前的小碟子上拿起“温特吐司”咬了一口。看来,她打断了他傍晚的点心时间。为了尝一口温特吐司,她几乎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看起来很棒,闻起来很香。她上回吃肉桂吐司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可能是汉娜克最后一次做给她吃的时候。吐司的香味激起了她的怀旧之情,使她浑身瘫软。可迪斯舅舅没有请她喝咖啡,肯定也没有要让她分享他那漂亮、金黄、涂满奶油的温特吐司。
“您要不要我说说有关您姐姐的事?”阿尔玛最后问道,“我相信您对她的记忆还是小时候的记忆。您愿意的话,我可以跟您说说她的故事。”
他没有回应。她试着想象汉娜克向来描述的他的样子——一个性情温顺的十岁男孩,在她姐姐即将出走美国时哭哭啼啼。汉娜克告诉过阿尔玛许多次,迪斯是怎么扯住比阿特丽克斯的裙角,直到她必须将他的手指头掰开。她也描述过比阿特丽克斯怎么责骂她弟弟,永远别再让世人看到他的眼泪。阿尔玛发现这很难想象。他现在看上去年老得要命,严肃得要命。
她说:“我在荷兰郁金香的包围下长大——它们来自我母亲从霍特斯这儿带去费城的球茎。”
他仍然没有说话。罗杰叹了口气,蜷缩得更贴近迪斯的双腿。
过了半晌,阿尔玛换一种策略。“我还应该让您知道,汉娜克还活着。我相信您很久以前就认识她。”
此时,老头的脸上闪过一种新的表情:惊奇。
“汉娜克,”他惊叹道,“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想到过她。汉娜克?想想看哪……”
“您会很高兴听到,汉娜克强壮健康,”阿尔玛说道。这句话有点儿一厢情愿,因为阿尔玛将近三年没见到汉娜克了。“她仍然在我先父的庄园担任总管家。”
“汉娜克是我姐姐的女仆,”迪斯说,“她来我们家时年纪很小。有一段时间,她算是我的保姆。”“是的,”阿尔玛说,“她也算是我的保姆。”“那我们两个都很幸运。”他说道。
“我同意。能在汉娜克的照顾下度过我的童年,我认为是我一生最大的福气之一。她塑造了我,几乎和我的亲生父母一样。”
凝视重新开始。这回,阿尔玛让沉默持续下去。她看着她舅舅掰了一块温特吐司,蘸着咖啡。他从容享用,没有滴下一滴咖啡,也没有掉下一粒碎屑。她得知道哪里能够取得这么美好的温特吐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