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苔藓馆馆长(第15/31页)

至于阿尔玛在罗杰生命中的角色,她只是个信差,负责把这只焦虑的橘色小家伙运过半个地球,为了让狗与人在永恒忠诚的爱中,公正合理地结合在一起。

永恒忠诚的爱。为什么?

罗杰是阿尔玛弄不懂的另一个例子。

罗杰和普鲁登丝,两者都是。

一八五八年的夏天到了,一个突然的死亡季节也随之而来。悲伤始于六月的最后一天,阿尔玛收到她妹妹的一封来信,宣布了一连串可怕不幸的消息。

“我有三则死讯要通知你,”普鲁登丝在信的第一行提醒她,“或许,姐姐,在你继续读下去前,最好坐下来。”阿尔玛没有坐下来。她站在位于植物园区的范·迪文德公馆家门口,阅读这封从遥远的费城寄来的悲伤信件,双手悲伤地颤抖。

普鲁登丝首先报告说,汉娜克过世了,享年八十七岁。这位老管家在白亩庄园的地下室,在她那私人宝库的铁栏杆的保护下过世了。她显然是在睡梦中死去的,没有受苦。

“我们无法想象,少了她,我们在这里该如何过下去,”普鲁登丝写道,“我无须向你提起她的善良和价值。她对我来说就像一个母亲,就像我知道她对你也是。”

然而,汉娜克的死讯刚传来,普鲁登丝写道,一个男孩就带着霍克斯的口信来到白亩庄园,说芮塔——“这些年来的疯狂把她变得让人认不出来”—— 在格里芬精神病院的房间中死去。

普鲁登丝写道:“我们很难知道,该对谁更感痛惜:芮塔的死,或是她令人痛心的人生境遇。我努力回忆许久前那个多么快乐、无忧无虑的芮塔。在我的脑海里,我几乎看不到那个女孩,在她变得心智不清之前……因为正如我方才讲到的,那是许久前的事了,当我们都还那么年轻时。”

而后传来最令人震惊的消息。普鲁登丝说,芮塔死后没隔两天,霍克斯也死了。他刚从格里芬归来,料理过他妻子的后事,就在他的印刷厂前门瘫倒下来。享年六十七岁。

“原谅我在过了一个多星期后,才写给你这则不幸的信息,”普鲁登丝最后说,“我的脑袋遭遇种种忧虑、悲伤的侵袭,使我难以写信。这使人心思错乱。我们大家都十分悲痛震惊。或许我之所以迟迟未写此信,是因为我不得不认为: 我一天不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可怜的姐姐,她就无须承受。我在我心中给你寻找一丁点儿安慰,却发现很困难。我自己几乎都找不到安慰。求主接受他们,保守他们每一个人。我想不出还要说什么,请原谅我。学校持续运行。学生们不断进步。狄克逊先生与孩子们捎上他们不变的关怀——最真诚的,普鲁登丝。”

阿尔玛这时才坐了下来,放下信函,搁在她身旁。

汉娜克、芮塔和霍克斯——一晃眼间都走了。

“可怜的普鲁登丝。”阿尔玛低声说出。

确实,可怜的普鲁登丝永远失去了霍克斯。当然,普鲁登丝许久前就已失去了霍克斯,可如今她再次失去他,这回是永远失去。普鲁登丝从未停止爱过霍克斯,他也从未停止爱她——至少汉娜克是这么告诉阿尔玛的。然而,霍克斯跟着可怜的芮塔进了坟墓,和他从未爱过的悲剧小妻子的命运永远绑在一起。他们年轻时的一切可能性,阿尔玛想道,都白费了。这是她第一次想到,她和她妹妹所呈现的命运是多么相像——她们两人都注定爱上她们无法拥有的男人,尽管如此,她们两人都决心勇敢地坚持下去。一个人当然尽己所能,而在不屈不挠的精神当中,同时能找到尊严,然而说实话,有些时候,这个世界的哀伤令人几乎难以承受,而爱的暴力,阿尔玛想道,有时是最不留情的一种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