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序言(第32/48页)

“圣人?你还这样的虔诚?”

“不,可惜我并不虔诚,但是我以前曾一度非常虔诚,以后还会再有信仰。但现在我可没有时间故作虔诚。”

“没有时间?难道虔诚还需要时间?”

“哦,是的。你要想虔诚就得付出不少时间,甚至需要更多的东西,不受时间的约束。你不可能在认真地虔诚修行的同时又为一些非常现实的东西而活,而且认真地对待现实——时间、金钱、奥德昂酒吧以及一切的一切。这是不可能的。”

“我懂了。可是圣人是怎么回事?”

“你听着,是这样的。有几个圣人我特别喜欢,如史蒂芬、圣弗朗兹,还有别的几个人。有时,我看见他们的画像,还有救世主像和圣母像——这些完完全全都是骗人的、歪曲的、愚蠢的画——与歌德像使你受不了一样,这些圣人的画像也使我受不了。当我看见这样一个漂亮又傻气的耶稣基督或圣弗朗兹,看见别人认为这些画既美丽又能给人以教益启示时,我就感到这是对真正的耶稣基督的侮辱。我想,啊,如果这样俗气的画像就使人们满足的话,他当时降生人间,受尽苦难还有什么意思呢?然而我清楚地知道,在我心目中的耶稣基督像和圣弗朗兹像也只不过是一幅人像,离他们真正的形象还相去甚远,在耶稣基督看来,我心目中的耶稣像也显得很蠢,有很多不足,就像我对那些讨厌庸俗的复制品的感觉一样。我跟你说这个并不是说你对歌德像生气发火就是对的,不,你那样并不对。我说这些,只是想表明,我能理解你。你们这些学者、艺术家头脑里总装着各种各样不寻常的事情,但是你们也跟别人一样是人,我们其他人的头脑里也有梦想和戏谑。我已经发现,学识渊博的先生,你给我讲你那一段歌德的故事时,有些尴尬,你动了很多脑筋,试图让一个普通姑娘听懂你理想中的东西。可是,我现在要让你明白,你其实不必那样费脑筋。我能听懂。好,到此为止!你该上床睡觉了!”

她走了,一位年迈的仆役领我走上三楼,然后才问我有没有行李,当他听说我没有行李后,就叫我预付他所称的“睡觉钱”。接着,他带我走过一间又旧又破的楼梯间,进了一间小房子,就丢下我一个人不管了。房间里有一张单薄的木板床,又短又硬,墙上挂着一把骑兵用的军刀,一幅加里波第的彩色肖像,还有一个协会庆典上用过的已经枯黄的花环。如果只为了这么一件睡衣,我付的钱就太多了,幸好房间里至少还有水和一条毛巾。我洗了脸,就和衣躺到床上,让灯亮着,这才有时间思考了。现在歌德的事儿已经了结。我在梦中见到他,太好了!还有这位奇妙的姑娘,要是知道她的名字该多好!一切都是那么地突然,她是闯进我的生活的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打碎了将我从头到尾笼罩起来的死亡的玻璃罩,向我伸过一只手,一只善良的、柔美的、温暖的手。一切都是那么突然,生活中又有了一些跟我有关的事情,想起这些事的时候我可以伴着快乐也可以充满期待。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突然,一扇门敞开了,生活穿过这扇门向我走来。我大概又能生活下去了,大概又能成为一个人了。我的灵魂本来已经在寒冷中沉沉睡去,几乎冻僵的身体现在又开始呼吸了,睡意张开那无力微小的翅膀笼罩了我。歌德曾来到我身边。一位姑娘曾命令我吃饭、喝酒、睡觉,既向我展示了她友好亲切的一面,又无情地嘲笑了我,还叫我小傻瓜、小男孩。这位神奇的朋友对我讲了关于圣人的事,她向我表明,即使我的所作所为是那么荒唐我也并不孤独,我并不是一个没人理解又充满病态的与众不同的个例。还有人和我一样。我得到了别人的理解。我还能见到她吗?是的,肯定能见到她。她很可信。“说话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