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9/13页)

就在这个时刻,电话响了——两声长,一声短。

厄尔兹特鲁姆太太奔了进来,冲着话筒尖声嚷道,“喂,找谁呀?是的,是的,这就是厄尔兹特鲁姆家!哦,原来你是要找大夫听电话啊!”

肯尼科特走了出来,对着话筒大声吼道:

“喂,你有什么事呀?哦,戴夫,这会儿你到底有什么事?是哪一个摩根罗思?还是阿道夫?好吧,是不是要截肢?哦,我知道了。喂,戴夫,通知格斯赶快准备好马车,把我的外科器械都给捎去,关照他氯仿182一定要带足。我就打这儿直接去了。今儿晚上也许回不了家了,你可以在阿道夫家跟我碰头。啊,不必了,我想卡丽她会上麻醉药的。再见吧。嗯,还有什么?不,明天再跟我说就得了,他妈的这条电话线上总有那么多人在偷听呢。”

他转过身来对卡萝尔说:“你知道,有一个名叫阿道夫·摩根罗思的庄稼汉,住在戈镇西南约莫十英里的地方,他在修理牛棚的时候,一根柱子压在他身上,把他的胳膊给砸伤了,伤势很严重,戴夫·戴尔说,看样子他的那只胳臂非给截去不可,恐怕我们俩就得从这儿直接去。实在对不起,这会儿可又要把你一块儿拖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那算不了什么,用不着替我担心。”

“我想你也会上麻醉药,是不是?通常就是由我的汽车司机代劳了。”

“只要你指点我怎么上就得了。”

“那就好极了。你刚才听到我破口大骂那些老是偷听电话的家伙吧。我巴不得让他们都听见,这才好呢!哦……得了,贝西,你用不着替纳尔斯发愁了,他会一天天好起来的。明天你自个儿或是托一位邻居开车到镇上去,拿着这张药方到戴尔的药房里去配药水。每隔四小时给他喝一匙。再见吧。喂——瞧这个小家伙!我的天哪,贝西,哪能猜得到,他就是从前那个三天两头头痛脑热的病娃娃呢,哎哟哟,如今已长成了一个身体壮硕的瑞典人啦,赶明儿比孩子他爸还要高大!”

肯尼科特就这么三言两语夸了一番,就叫那个孩子高兴得有点儿坐立不安了。肯尼科特的这点本领,是卡萝尔望尘莫及的。现在她只好作为一个低声下气的妻子,乖乖地跟在那位忙得不可开交的医生后面,朝着马车走去。此时此刻她心中暗自寻思的,不再是如何把拉赫玛尼诺夫183的曲子弹得更好,也不是什么兴建市政厅大会堂,只是一心希望朝着小孩儿哈哈大笑。银灰色的天穹上,落日只剩下最后一抹玫瑰色的余晖,掩映着橡树枝柯和瘦削的白杨树的枝条。远处地平线上的一座谷仓,由红色渐渐地变成了紫色,最后笼罩在灰蒙蒙的暮霭里。紫色的路面倏然消失了。黑灯瞎火的,他们的马车仿佛在一片混沌的昏暗世界中,摇摇晃晃地进入了虚无缥缈的幻境。正是天寒地冻的季节,去摩根罗思农场的道路崎岖不平,车子颠簸得很厉害。等他们赶到时,卡萝尔几乎睡着了。

这里可不是一所光艳夺目、拥有足以自我炫耀的留声机的新房子,而只是一个刚刷过白粉的又低又小的灶披间,到处散发着奶油和卷心菜的味儿。阿道夫·摩根罗思正躺在平时很少使用的那个餐室里的长沙发上。他的妻子块头很大,被活儿累得疲惫不堪,正焦急地来回摆弄着双手。

卡萝尔预想肯尼科特马上就会做出一番惊人的精彩表演,哪知道他却故意漫不经心地跟那个病人搭讪说:“喂,阿道夫,这会儿怎么啦,是不是也得把你修理一下,嗯?”他又低声贴耳对阿道夫的妻子说:“Hat die drug store my schwartze bag hier geschickt?so——schön。Wie viel Uhr ist's?Sieben?Nun,lassen uns ein wenig supper zuerst haben.184再说,还有什么好的啤酒没有?——giebt's noch Bier1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