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7/13页)

看来除了博加特太太本人以外,偌大的镇上就没有一个人不是过着可耻的生活,难怪她打心眼儿里感到气愤呢。

这些事儿她全知道,几乎还都是亲眼看见的。她低声贴耳说,有一次她路过一个地方,看见有一扇百叶窗拉上去了,离窗台约莫有两三英寸。再有一次,她亲眼看到一男一女竟然手拉着手,还是在卫理公会主办的联欢会上呢!

“还有一件事——天知道,我本来是不想自讨没趣的,可我实在是怎么也按捺不住,要把在我屋后台阶上的所见所闻说出来,我看到你家碧雅常常跟杂货铺里的那些年轻小伙子拉拉扯扯……”

“博加特太太!碧雅——我可信得过,就像我信得过自己一样!”

“哦,亲爱的宝贝,你可误会了!我相信她是一个好姑娘。刚才我的意思是说她还是个毛头姑娘,毕竟没有经验,但愿镇上那些可恶的浮浪子弟千万不要去找她麻烦!这可都是做父母的过错,让孩子们变得这么撒野,这么放荡,净爱听那些龌龊的事儿。要是照我的规矩去办的话,不管是男孩也好,还是闺女也好,绝不让他们听到结婚以前不应该知道的事儿。有些人说话就是太放肆,一点儿都不忌讳的,实在是太可怕了。这正好说明他们头脑里的思想有多么肮脏,简直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赶明儿只好走到上帝面前,就像我每星期三在晚祷会上那样,跪了下来,说‘上帝啊,要不是您仁慈为怀,我就会成为一个可怜的有罪之人’。”

“我可要让所有这些孩子通通都去上主日学校,叫他们改邪归正,从善如流,不要老是惦记着什么抽抽烟卷,还有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儿。特别是他们聚在一起,动不动就开舞会,对本镇来说简直就是有伤风化呀。你看,许多年轻小伙子都紧紧搂住女孩子,恨不得——哦,这真是太可怕啦。我告诉过镇长,要他出面加以阻止,镇上有一个男孩子——我可不想疑神疑鬼,也不是要毁谤中伤……”

半个钟头已经过去了,卡萝尔实在坐不住了,就逃了出来。她伫立在自己家门口的走廊里,越想越气愤:

“如果说博加特太太是在天使那一边,那我就毫无选择余地,得站在魔鬼那一边了。可是,她还不是跟我完全一模一样吗?她也是在想‘改造这个市镇’呀!她也是要对镇上的每一个人评头品足呀!她也是一样认为男人都俗不可耐、鼠目寸光!难道说我真的就是像她那样的女人吗?这实在叫人不寒而栗!”

那天晚上,她不但愿意跟肯尼科特一块儿打纸牌,而且还撺掇他玩个痛快呢,同时,她对地产生意和萨姆·克拉克也都特别感兴趣了。

结婚以前,肯尼科特曾给卡萝尔看过一张照片,上面是纳尔斯·厄尔兹特鲁姆的一个小孩和一间圆木小屋,可她从来没有见过厄尔兹特鲁姆一家人。他们只是“医生的病家”。12月中旬的一个下午,肯尼科特打电话通知她,“乐意不乐意披上外套,跟我一块儿坐车去厄尔兹特鲁姆家?天气很暖和。纳尔斯得了黄疸病”。

“哦,我乐意去!”她连忙穿上长毛线袜、长靴、毛衣,系上围巾,戴好帽子和手套。

路上积雪太深,冰凌又硬又滑,汽车没法开出去。他们俩只好坐怪难看的高大的马车去。他们身上盖着一条蓝毛毯,毯子表面很粗糙,扎痛了她的手腕,毛毯外面还罩着一块脱了毛、又被虫蛀过的野牛皮车毯,自从成群的北美犨在几英里以西的大草原上来回奔驰的时候起,那块破车毯就一直用到现在了。

他们穿过市区的时候,看见两旁七零八落的房子,跟白雪皑皑的巨大庭院和宽阔街道相比,显得分外矮小,满目荒凉。他们穿过铁道岔口,不一会儿就进入乡间。两匹身上都有花斑的高头大马,从鼻孔里喷出一团团云雾似的热气,开始奔跑起来。马车很有节奏地吱嘎吱嘎作响。肯尼科特一面赶着车,一面吆喝着:“喂,马儿呀马儿,你别拼命跑!”他若有所思,没有理会卡萝尔,但后来他还是开了口,说:“你看,那边多好啊!”这时候,他们快要到达一个橡树林了,冬天里闪烁不定的阳光,在两个雪堆之间的洼地里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