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6/13页)

客厅里铺着很大一块用碎布头拼成的地毯,特别惹人注目。她们刚进去,博加特太太眼疾手快,就从地毯上拾起了一只干瘪了的死苍蝇。那块地毯正中有一小方线毯,上面画着一只火红色的纽芬兰猎狗,躺在黄绿相间开满雏菊的田野里,上面的标题是:我们的朋友。一架细长的簧风琴上,镶嵌着一面圆不圆、方不方,又有点像菱形的镜子,座架上还放着一盆天竺葵、一只口琴和一本《古代圣歌集》。客厅正中的那张桌子上,摆着一本西尔斯·罗巴克百货公司的邮购商品目录;一只银边镜框,里面夹着许多浸礼会礼拜堂的照片和一位年老的牧师的相片;一只铝制的托盘里,盛放着一种能发出响尾蛇声音的玩具和一些眼镜碎片。

博加特太太毛举细故地扯了一大阵,什么齐特雷尔牧师的流利口才,入冬以来的寒汛,白杨木的价钱,戴夫·戴尔的新颖发型,以及自己的儿子赛伊·博加特生来就特别孝顺。“正如我跟他的主日学校老师说过的,赛伊也许有点儿喜欢撒野,可正是这一点,说明他要比所有其他男孩子都聪明得多。有一个乡下佬,硬说赛伊偷了他的瓜,当场被他扭住了,我说,他完全是乱说一气,撒谎呗,赶明儿我还得跟他打官司去。”

博加特太太又津津有味地谈到有关比利午餐馆那个女招待的流言,说话颠三倒四,一会儿说她根本不可能那样,可一会儿又说看起来她很可能就是那么一回事。

“我的老天爷呀,你说这个又算是什么天大的奇闻呢?反正戈镇这儿人人都知道她的老娘是个啥货色。那些旅行推销员要是不去缠住她,她好好的,怎么会出问题呢。当然,我也不信,任她花言巧语就能骗得了我们。不管怎么样,最好赶快把她送到索克镇的感化院去,越快越好,那不就一劳永逸了吗?亲爱的卡萝尔呀,请您喝一杯咖啡,好吗?我相信,我这个博加特大婶直呼其名叫你卡萝尔,你不会见怪吧。你只要想一想,我认识威尔已经很久很久了,他的那位可爱的老太太住在此地的时候,我跟她很要好,简直无话不谈呀。哦,你的那顶毛皮帽子,想来一定很贵吧?可是,你不觉得我们镇上有些人一说起风言风语来很可怕吗?”

博加特太太挪了一下她的椅子,跟卡萝尔挨得更近些。她的那张大脸盘上,长着好几颗黑痣和稀稀拉拉的黑汗毛,叫人见了挺难受的,特别是她一皱起眉头来,简直就是一副奸相。赶上她不以为然地扑哧一笑的时候,满口蛀牙就全给露了出来。她像一个削尖脑袋打听别人的房帏秘闻的人那样,跟卡萝尔咬着耳朵说:

“我真闹不明白,人们说话、做事,哪能这样乱来一气呢?他们在背地里干的一些事情,你可能就不知道啦。这个镇就是这个样子,多亏我让赛伊受到宗教熏陶,这才使他的心灵始终保持纯洁,没有沾染上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就在头两天,说到外面的流言蜚语,我是从来都不留意的,可是,我听得清清楚楚,说哈里·海多克跟明尼阿波利斯一家商号里的女店员勾勾搭搭的,可怜的久恩尼塔至今还蒙在鼓里。说起来,这也许是上帝给她的惩罚吧,因为她自个儿和哈里结婚以前也跟不止一个男人有过什么名堂,嗯,这样的事儿我委实不乐意再提了,也许正如赛伊所说的,我这个老婆子早就落在时代的后面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反正我总觉得,出身名门的女人,就不该知道那些骇人的下流勾当。但我还是知道,久恩尼塔至少有一次跟一个年轻小伙子在一起。噢哟哟,他们干的事实在是糟糕透顶。此外,还有那个杂货铺老板奥利·詹森自以为很聪明,干的事儿准不会露马脚,可我照样知道他跟一个庄稼汉的老婆吊膀子——还有那个吊儿郎当的打短工的伯恩斯塔姆和纳特·希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