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游戏规则(第5/14页)
尽管如此,2009年,美国国务院批准了基本上反映中国关注问题的双边协定。其有效期为5年的附属《谅解备忘录》规定:“限制自旧石器时代至唐代的文化、考古物品以及具有250年以上历史的纪念雕塑和壁上艺术进口到美国……没有中国政府颁发的有效出口许可或其他适当文件,此类考古文物不得进入美国。”
时至本书撰写时,除了下文将提到的一个例外,中国尚未对任何国外博物馆有争议的重要藏品正式提出过返还要求。相反,中国已利用其市场力量,使那些臭名昭著的掠夺历史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这个例外便是第二次鸦片战争末期的1860年,围攻北京的英法联军从皇家园林圆明园掠夺的文物。鸦片战争150周年纪念时,中国发出呼吁,要求归还从那座具有象征意义皇家宫殿掠夺的所有文物。在中国人看来,那是一种肆意破坏,与英国额尔金伯爵破坏希腊雅典卫城帕特农神庙大理石雕塑的行为如出一辙,而额尔金事件,要比破坏圆明园早半个世纪。事实的确如此,下令火烧圆明园的,正是英国人詹姆斯·布鲁斯。他是第八代额尔金伯爵,也是臭名远扬的雅典卫城掠夺者的儿子。
实际上,老额尔金的声名狼藉属于罪有应得,而他儿子因火烧圆明园而落得臭名昭著,在西方却尚有一些同情者。1860年,英国还在混乱、痛苦不堪的克里米亚战争(1853—1856)的泥潭中手忙脚乱,之后又发生了长达两年的印度民族大起义。在中国的5000名英国士兵中,有许多人参加过这两次战争冲突中的至少一场,对战利品怀有强烈嗜好。而且,在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危机四伏的中国统治者还在忙于对付太平天国起义(1851—1864)。人们一般认为那是中国现代历史上死亡最为惨重的内战,夺去了多达两千万条人命。同时,英国与路易斯·拿破仑皇帝的法国结盟,使情况变得更为复杂。在克里米亚,英法联盟被证明令人不满。在英国议会中,英法联盟的主要拥护者是老迈的辉格党首相巴麦尊勋爵。他的侵略主义言辞招来了自由派主要成员格莱斯顿、理查德·考顿以及约翰·布赖特等人连珠炮似的口诛笔伐。他们的论战火花四溅。双方争论的焦点,在于是以战争应对战争,还是以英国文明使命应对封建傲慢。
唇枪舌剑的辩论主题全都汇集于1860年对宏伟的圆明园的破坏。圆明园位于北京西北十几公里处(当时北京已是大都市,人口至少100万)。它规模巨大,别致优雅,庄重威严,不仅仅是六代满族统治者的游乐场,圆明园对于中国,如同凡尔赛宫对于法国。只是前者毫无疑问地比后者大两倍(事实上,18世纪时,乾隆皇帝见过凡尔赛宫的照片。圆明园中有专门仿其设计建造的建筑)。圆明园布局精巧,它的内部核心区域包括了6000多亩有炫目的喷泉和弯弯升起的拱桥的绝美花园。园中的宫殿、庙宇、宝塔、图书馆、剧院以及科学家工作室、哲学家亭子,还有模拟的购物场所买卖街,构成了某种仙境。在设计上,圆明园融合了中国传统建筑与伪欧洲巴洛克建筑风格,海晏堂属于后者最典型的例证。在海晏堂的入口处,环绕着一个精致的生肖喷泉和水钟,代表中国生肖的12种动物依次沿喷泉排列。生肖兽首的设计者是郎世宁,他是耶稣会传教士,也是久居皇宫的宫廷画师。正午时分,所有动物一起喷水。其他时候,每个动物按所设定的12时辰定时喷水。
英国诗人柯勒律治被催眠后曾在梦中写过一首诗歌。圆明园真实再现了其中描述的壮观欢乐场景:那里的明媚花园有蜿蜒小河相伴,古老的森林如山冈一样久远,高墙高塔四周环绕,池中金鱼不停欢跳。诗中还预警式地写道,“欢乐苍穹的阴影/已在波浪之中摇晃”(实际上,柯勒律治写作该诗,受到的是圆明园以北的元代夏宫的启发)。1860年10月7日,成千上万的英法联军士兵,发现自己闯入了帝王住所,那里到处都是搬得走的皇家财宝:珠宝、瓷器、绘画、雕塑、金装古籍以及能够想象的各种家具、绫罗绸缎长袍、头饰,甚至还有北京哈巴狗(当时京巴狗还不为欧洲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