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游戏规则(第7/14页)

法国的见证者也同样赞叹了那片皇家园林魔幻般的美丽,却把毁掉建筑(百分之百令人遗憾)与掠夺(可以说是战胜者的特权)区别对待。莫里斯·德·哈里森伯爵曾经担任法国军队的翻译,坚称自己只是抢劫过程中的一个旁观者。他对法国人的观点进行了详细阐述。如德国作家威廉·特罗伊尔在《艺术掠夺者》(1960)一书中所摘录,哈里森伯爵坚持认为最初的计划是任命3名英国、3名法国指挥官,由他们按惯例分配战利品,并确定哪些珍品送给维多利亚女王,哪些送给拿破仑三世皇帝,之后再向所有级别的士兵分配其他战利品。然而,抢劫开始后的第一个下午,当马车从主要皇家宫殿把货物拉出来时,发生了如下情况:

人们聚集起来,观望那一过程。其中既有法国和英国的步枪兵、炮手、骑兵,也有阿尔及利亚骑兵、酋长,还有中国苦力。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四处张望,干渴的嘴唇透着贪婪。突然,一个传言通过不同语言流传开来:“他们把最好的东西拿走后,才轮到我们!”“见鬼去吧!我们要分享蛋糕。我们已经受够了。什么马丁?什么杜兰特?”他们大笑着向前猛冲,军纪开始涣散……中国人也突然升起一股爱国主义贪婪。他们对自己说,复仇的时刻到了——请原谅我做如此表述——他们宁可从清王朝手里抢劫生活面包,也不让野蛮侵略者独享所有的意外之财。

英法联军士兵们听到此消息后(此时传言当然已变得极其夸大其词),他们的渴望随即变成了愤怒。他们先是说:“中国人要独吞那些珍宝!”之后又说:“中国人要把所有地方烧个精光!”一群狂热的暴徒涌向大门。卫兵被推搡到一边,夹杂着士兵和平民的人群蜂拥而入,后面紧跟着英法联军的士兵。他们被召集过来,原本要驱逐闯入者。很快,大家都对各自喜欢的东西下手。

莫里斯·德·哈里森伯爵似乎认为,在疯狂人群涌入巨大的圆明园地界后,英国人表现得更有纪律。他们很快制定了有条不紊的制度,用以分配战利品,仔细安排记录每天的拍卖活动。法国人则似乎是各行其是,横冲直撞。然后,哈里森伯爵遵循英吉利海峡两岸由来已久的传统,以讽刺挖苦的口吻,提出了一个富有教化寓意的判定:“当然,英国人也习惯于用鞋跟踩住亚洲人民的脖子。必须牢记的是,他们的军队由外籍军团组成。在外籍军团看来,抢劫是战争的基本法则之一。”此外,他最后还增补了一句挖苦:如果英国人先于法国人抵达拿破仑三世的夏宫,“他们当然会不失时机地抢夺皇帝陛下(拿破仑三世)的财产”。

从那时到今天,法国也有一些人超越了民族主义的揶揄。在评价高卢人的作为时,被引用得最多的只有简单的一句。听说英法联军在北京的所作所为后,维克多·雨果(他憎恶拿破仑三世)给法国媒体写了一封公开信。“我们自称文明人,称他们为野蛮人。”自愿到海峡群岛流放的雨果写道,“那就是文明对野蛮犯下的罪行。”(为此,当今中国在圆明园遗址上,为那位法国文学巨匠塑造了雕像。)

抛开道德评价不提。无可争辩的是,对圆明园实施抢劫后,整船整船的瓷器、珠宝、家具、绘画、服饰、刀剑和雕塑等,起航一路向西。奉献给法国路易皇帝和尤金尼娅·拿破仑皇后的战利品保留在枫丹白露宫,至今仍是那里专门收藏中国艺术品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伦敦,1861年拍卖季(以及后来许多拍卖活动)的亮点都是那些带有高档的“源自圆明园”的标牌的东方珍宝。在进贡给维多利亚女王的众多战利品中,有一顶据说是中国皇帝戴过的帽子,还有一只活泼的北京哈巴狗,那是西方见到的第一只京巴狗。维多利亚女王本人授予了那只小狗一个恰当的小名“战利品”(Loo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