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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有走廊的照片吗?”她突然开口问,探员们听到这话都摇了摇头。埃迪森把手里一沓照片递给她,双手握拳紧紧贴在自己的大腿上,看着她翻看照片。她抽出一张,盯着看了一会儿,放在了桌上,然后直视着探员们。“一只奇利卡瓦白蝴蝶。”手指描着对比鲜明的黑白轮廓。“他给她取名叫乔安娜。”

维克多眨了眨眼。“乔安娜?”

“我不知道他按什么标准来给我们取名字。我觉得他就是看一遍,觉得哪个合意就随便选。她明显看着就不像是什么会叫乔安娜的人,随便吧。”

维克多逼着自己去观察照片里的那对翅膀。她说的没错,虽然从她的姿势无法准确猜出身高,但女孩确实看起来个子小小的。“她怎么了?”

“她……太喜怒无常了。一般情况下,她看上去都挺适应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突然闹起情绪来,然后搅得整个花园里的人都不安生。后来利昂奈特也死了,再然后花匠又带来一个新女孩。”

他见她没说话,清了清嗓子,问道:“她后来怎么了?”只听到英纳拉叹了口气。

“花匠要给新来的女孩文身,就把墙降下来了,可是她想办法留在了花园外面。墙升上去的时候,我们就看到她在池塘里了。”她突然情绪失控,一把抓起照片,把照片的正面翻过去扣在金属桌子上。“这是致命的过错,下场不可饶恕。”

维克多默默翻看着另一堆照片和文件,他翻到了要找的那张,挑了出来。一个年轻男人,外表看上去可能比实际年龄稍大一些,头发是深棕近黑色,发型凌乱,但有文艺范,浅绿色的眼睛在瘦削苍白的脸上特别突出。他长得很好看,就算是相机的像素很低也无法掩盖其脸上的风采。这种男孩——仅就外表来说——他不会介意霍莉带回家来见父母。他该把话题引回到男孩身上了。

但还不是现在。再等一会儿。

他不知是在为她着想,还是在为自己着想。

“那时花匠注意到你躲在树上。”

“怎么了?”

“你说他跟你是在一个新来的女孩床边谈话的,也就是在乔安娜之后的那个女孩旁边吗?”

她笑了一下,这笑不像微笑,更像是苦笑。“是的。”

又过了一会儿。“那这个女孩最后取了个什么名字?”

她闭上了眼睛。“她没有名字。”

“为什么——”

“时机。有很多事最后都是败在时机上。”

她的皮肤散发着乌木的光泽,经浅灰色的床单一映衬,极像是蓝黑色,头发剃光后,脸型像是活生生从埃及金字塔的墙壁上拓下来的。利昂奈特去世后的那几天,我发狂一样地想要找点事来做,不管什么事都行,但是我和福佑和利昂奈特不同,我不想也不会做什么东西。我读书,读很多书,但是我自己写不出东西。福佑埋头做软陶,炉子里都是她塞进去的小雕像,后来有一半儿都在她发脾气的时候毁了,可我连这种发泄渠道都没有,不管是做东西还是毁东西。

三天后,花匠带来一个新的女孩,再没有人像利昂奈特那样和蔼与优雅地给她作介绍,其他女孩看她还不适应,也不想搭理她,我不知道利昂奈特做这件其他人想都没想过要做的事有多久了。

乔安娜去世之后的几天里,我在想我要——如果有的话——对她的选择负多大责任。如果我给她介绍现状的时候再婉转温和一些,如果我同情心强一点,再多安慰她一下,或许她可能会继续守着她妈妈说的那种希望。也许不会。也许第一眼看到花园,第一次意识到无法改变事实,就已经意味着她生命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