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第39/70页)

“你测的时候我必须在这看着。”她说。

“放你的屁!”

西蒙娜叹着气坐起来,靠在床头板上,伸手拿起水杯,一饮而尽。我把托盘上的另一杯递给她,里面是果汁,她也一口气喝下去了。午饭只有汤和吐司,她想逼着自己吃,可怎么也吃不下去。水终于在体内循环完毕,她抓起托盘上的验孕棒走向马桶,猛地拉上帘子盖住自己。

洛兰像只秃鹫一样在门口徘徊,腰佝偻着,眼死盯着。

西蒙娜向前探了探身,跟我对上眼,然后冲走廊里的八婆晃了晃头。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开始读《坚定的锡兵》。

扯着嗓子念。

伙夫兼护士愤怒地剜了我一眼,眉头都拧到了一起,不过至少西蒙娜能好好尿尿了。一阵抽水声,然后过了几秒,她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把湿淋淋的塑料棒扔给那个老女人。“满意咯。去汇报呗。赶紧滚吧。”

“你不想——”

“不想。滚。”西蒙娜跳到床上来,上半身趴在我膝上。“可以继续读吗?”

我把书摊在她背上,挡住那对米切尔眼蝶的深棕色翅膀,从我们刚才停顿的地方再开始。她睡了大半个下午,时不时地醒来冲向马桶。丹妮拉后来也过来陪了她一会儿,帮她把深棕色的头发绾成一个优雅的造型。福佑把晚饭带过来,在西蒙娜的发型上插了几个黏土翠鸟花作装饰,我吃好了,西蒙娜也拨弄够了盘子里的食物,福佑就把托盘拿回厨房给洛兰了。

夜越来越深,走廊里的阴影也慢慢逼近,花匠来了。

带着一条裙子。

一条纯丝制的蛋糕裙,棕色和奶油色的层层叠叠衬着她微暗的肤色和背后的翅膀。一时间的寂静让西蒙娜抬起了头,裙子映入眼帘,她立刻转过脸,不让他看到眼中的热泪。

“女士们?”

丹妮拉不停地眨眼,尽量靠近西蒙娜,在她的耳廓上亲了一下,然后一声不吭地走了。西蒙娜慢慢撑着坐起来,紧紧地抱住我,把脸埋在我的肩膀里。我也用最大的力气紧抱住她,感到她在我怀里颤抖。

“我叫瑞秋。”她贴着我说。“瑞秋·扬。你会记住我吗?”

“我会的。”我亲了亲她的面颊,不舍地放开了她。我拿着童话书走到门口,花匠轻轻地亲了我。

“她不会痛苦的。”他小声说。

但她会死。

这时候我该回自己的房间,或者去找福佑,找丹妮拉也行。这时候我们该几个人聚一起,假装自己有不同的宿命,哀悼我们还没有发生的悲剧。这时我们该等着西蒙娜死掉。

但是,这一次,我做不到。

我就是做不到。

灯光亮起,警告我们要在墙降下之前回到自己的房间。我走到沙砾小径上,察觉到花园的那头似乎有人在暗处走动。我不知道是艾弗里、戴斯蒙德,还是别的女孩子,当时我也没心情。灯光熄灭,背后的高墙发出嘶嘶声响,最后沉重地嵌入凹槽里,一切又恢复沉寂。

我沿着小溪走入花园深处,一直走到瀑布前,找了个水溅不到的石头,随手把书放上去。我抱着自己的胳膊肘想要压住胸中喷薄而出的东西,我仰头靠着背后的崖石,盯着头上的玻璃柜框。夜越来越深,星在静谧的空中闪烁: 有银色的光,有冷冷的蓝,有暖暖的黄,还有一颗发着红光,那大概是一架飞机。

一道光横穿天际,我虽然也懂科学道理——知道这只是太空里的碎片而已,石头啊金属啊或是卫星在大气中燃尽的碎片——但我脑袋里却只有那个最蠢的故事。“有人刚刚去天堂了!”小女孩说;因为她的老祖母,那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爱她的人,已经不在的那个人,以前跟她说过,当空中有星落下,就是有一颗灵魂飞上了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