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拔赛(第5/11页)

“哈里!”斯奈德太太叫道,“哈里,我要你马上停下来。听见了吗?”

但是直到她下来把他惨兮兮地领上楼后过了很久,他才停下来;拉塞尔溜出去回家时,还能听到隔着草坪传过来的可怕声音。

即使这样,仍然有一个重要的区别:哈里哭,是因为他想让他妈妈别管他,拉塞尔哭,是他不想让他妈妈不管他,对于一个离不开妈妈的孩子的定义,就在于此。

有些冬天的夜晚,伊丽莎白会把打字机搬到客厅,专心致志干几个钟头的活,苦心撰写她给报纸写的专题文章,要么尝试写更有分量的东西,也许可以拿去给杂志发表。她写作时,像个速记员一样坐得笔直,背部绝对不碰椅背,她戴着牛角框眼镜。有时她的一绺漂亮的金发会散下来遮住一只眼睛,她会不耐烦地用手指拨到后面——同时手指还经常夹着一根点着的短短的香烟。她的打字机一侧,总放着个满当当的烟灰缸,另一侧,在供纸盒的旁边,一大块牛奶巧克力给小心掰开,并用撕开的包装纸包着放在那里,那种好时巧克力将近五角钱一条,不过大家都知道那块巧克力并不是谁都可以吃,那是伊丽莎白不喝酒时所需要的能量。

打字中间有很久的间隔,这时她会拿着一枝铅笔趴着修改打好的那几页,后来打破安静的,只是邮政路上偶尔有辆小汽车在轧实的冰雪路上开过时,轮胎上松脱的链条抽打挡泥板下缘发出的啪啦啪啦的声响。在一个暴风雪之夜这样的平静中,电话响了,似乎是好几个星期以来的第一次。

“我接!”爱丽丝·托尔斯叫着急切地冲过去,那是因为她渴望展开自己的初中生社交生活,然而后来她转过身子说,“找您的,贝克太太。”他们都听着伊丽莎白对着电话又是嘀嘀咕咕,又是哈哈大笑,那样子,只可能意味着电话那头是个男的。

“我的天,”挂上电话后,她告诉露西,“我看贾德·莱昂纳德是疯掉了。他这会儿在哈茨戴尔火车站,说他再过十分钟就会搭的士过来。你能想象到有谁会在这样一个夜晚大老远过来吗?”但是她犹犹豫豫地又走到上面堆得乱七八糟的工作台前,然后转身取下眼镜,她掩饰不住自己害羞而愉快的神情,那一下子把她变成了一个年轻女孩。“嗯,天哪,露西,我的头发还好吗?”她说,“我的衣服还好吗?你觉得我有时间洗一下,换身衣服吗?”

贾德·莱昂纳德来时,带着一阵阵笑声,还在前厅处用力把雪跺掉。他在市内穿的薄薄的皮鞋不习惯沾上这种东西,就连他身上昂贵的大衣都看着可怜,但是他得意洋洋地展示了一个上面沾有雪花的沉甸甸的纸袋,里面有烈酒瓶子磕碰的声音。他在露西·托尔斯的脸颊上吻了一下,以证明他听说过她是个多么好的人,他对孩子们也不失关心,跟他们解释他是个老而无用的码字儿的,是南希妈妈的好朋友。

那天夜里大家都待得挺晚。一开始好像主要是露西在说话,讲西切斯特县的趣闻轶事;然后伊丽莎白热情洋溢地就共产主义说了很久,贾德·莱昂纳德马上附和她。尽管他是在私有企业谋生,他说,他也会乐于看到私有企业化为乌有,如果那意味着人性也许不会被摧毁。这是个不可避免会带来变化的时代,傻瓜才看不出这一点。孩子们上楼睡觉后过了很久,他抑扬有致、雷鸣般的声音还是充满了这座被雪所困的房子。孩子们尽量久地听着,也不管能不能听得懂,直到在那个说话声音的节奏中进入梦乡。

第二天下午雪停后,伊丽莎白和贾德悄悄坐的士走了,去哈茨戴尔车站。他们一起坐车去纽约时,贾德说:“你的室友是个白痴。给她三杯酒,她就只想谈论游园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