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4/8页)

这会儿,儒卡和玛各特回到了他们桌上,大声吵着嘴,使大家都听得见。曼努埃尔·德·奥利维拉想插嘴,可是儒卡给了他一个白眼,这个报纸编辑心想还是别作声的好。两个人越吵越凶了。她想站起身来,被他狠狠地一推,又坐了下来。别的桌子上都鸦雀无声,连那个弹钢琴的也忙着观看这幕活剧。儒卡一阵风似的旋过身去,对着这乐师。

“妈的,你干吗不弹这天杀的钢琴呀!”他喝道。那老家伙就死劲地弹起琴来,一对对舞侣又踏进了舞池。儒卡立刻揪住玛各特的一只手,强迫她跟他一起走。他们走过维尔吉里奥和马内加坐的桌子时,儒卡转过头去,对那简直被他一手拖着走的玛各特说:

“我要教你怎样尊重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你这臭婊子。你一定还是第一回跟这种人同居呢。”

这句话是存心说给维尔吉里奥听的。他一时气昏了头,打算从桌子边站起身来,可是被马内加·丹塔斯一把拖住了,因为马内加明白,只消律师动一动,就准会死在儒卡手里。儒卡和玛各特一直走下楼去,屋里的人们听得见他啪啪啪地在打她巴掌。维尔吉里奥脸色惨白,可是马内加还在连声劝他,不值得插身进去。

这桩事本身就发展到这里为止,到了第二天,维尔吉里奥就把它忘了个干净。他不再去想它,因为他对玛各特不感兴趣了。她去跟儒卡·巴达洛同居,完全是她自愿的。他原来打算给她几个月生活费,送她回巴伊亚,可是她情愿在他们断绝关系的那一晚就跟儒卡走。她成为儒卡的情妇,把关于她前任情人的学生生活的详细材料供给巴达洛兄弟的报纸。她如今有了儒卡,如果说她不能爱跟谁跳舞就跟谁跳舞,那只能怪她自己的不是,这跟他,维尔吉里奥,可毫不相干。

就某一点说起来,他不得不觉得儒卡是做得对的。如果玛各特是他自己的情妇,眼看她陪一个跟她同居过的男人跳舞,他当然也会不高兴的。几年前,为了一桩比这小得多的事,他在巴伊亚一家咖啡馆里就闹了一场。他认为,连儒卡临走时对他说的那句侮辱话,他也可以一笑置之。归根结底,上校不过因为妒忌而感情冲动罢了。维尔吉里奥觉得高兴,他当时正想干出些不顾死活的事,为了玛各特跟人打架,多亏马内加·丹塔斯强迫他坐下来。如果儒卡在大街上跟他讲话,他也不愿故意冷淡儒卡。他并不生儒卡的气,他完全了解这事是怎样发生的。问题是,他不愿意为了玛各特跟任何人吵架。

可是这桩事经人口口相传,就越弄越大了。有人说,儒卡把玛各特从维尔吉里奥的怀里一把拖出来,还给了律师一巴掌,还有些人则讲得更精彩动人。根据后一种说法,儒卡撞见玛各特在亲维尔吉里奥的嘴,就拔出左轮来。可是维尔吉里奥趁他还来不及放枪,就揪住了他,双方就争夺起这个女人来了。大家一致相信这个说法,然而连那些亲眼看到这事的人讲起来也显然自相矛盾。据有些人说,儒卡为了不让玛各特再跟维尔吉里奥跳舞,就带她离开咖啡馆,在走过律师的桌子时,跟他道了歉。可是大多数人的说法却恰恰相反:儒卡想惹维尔吉里奥闹出事来,那律师却显然是个胆小鬼。

尽管维尔吉里奥知道,在伊列乌斯,毫不足道的小事也会被夸大成天大的大事,可是奥拉旭把这事看得严重非凡,还是叫他大吃一惊。第二天,上校派人来请他去吃中饭,他很高兴地答应了,因为这一来,他又可以趁机踏进奥拉旭的家门,又可以跟埃丝特接近一会儿,跟她待在一起,听听她那可爱的声音了。在午饭前不久,他赶到那儿,在门口碰到马内加·丹塔斯,因为他上一晚的伴儿也接到了邀请。马内加跟他拥抱,两人走进屋子,奥拉旭也跟他拥抱了一下。维尔吉里奥觉得,那两个人都很严肃,就想,一定是塞克罗·格朗德森林那一带又出了什么事了。他正想问有什么消息,女佣进来报告午饭已经好了。维尔吉里奥顿时把什么都忘了——他就要看到埃丝特啦。可是她却冷冰冰地跟他打招呼,这不免叫他觉得奇怪。他还留意到,她眼睛上带着泪痕,看上去新近哭过。他第一念想到的是,奥拉旭一定发觉他和埃丝特的关系了,这回请吃午饭:不过是个伪装手段。他再对埃丝特看了一眼,发觉她不但愁眉苦脸,还带着些气愤的样子。原来她在跟他怄气呢。可是奥拉旭上校却非常和气,比往常还来得和气。不,他可以说得准,这跟埃丝特和他自己的事是毫无关系的。那到底是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