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16/17页)

就身体里的肺炎双球菌,普鲁斯特请教了雅克·里维埃尔的那位医生兄弟。他对普鲁斯特的身体状况不是特别清楚,所以反而会实话实说。

普鲁斯特一直在拉肚子。他叫塞莱斯特为他做一份果泥,要桃子的,不要梨子的。他还叫她拿来小苏打。他用短笺和她交流,潦草地把一些话写在一打纸页的第一张上,例如信纸或者是信封的背面上,现在这些都已经井然有序地叠好了。“塞莱斯特,果泥上不可以有头发,那些止鼾喷雾拿来之前稍稍温一下……至于您,吃点药吧,如果您感冒了,还能防止传染给我。或者如果我和奥迪隆感冒了,还可以防止我们传染给您……再给我拿点阿司匹林吧,我发烧了,觉得自己烧得很严重……肯定是您拿来的那些衣服让我咳嗽的。它们没有我向您要求的那样暖和,而且还有一股令人恶心的刺鼻味儿,这对我的身体不好。您对这些衬衣做了些什么?我咳得这么厉害,肯定都是因为您,您难道不知道您从外面带来了有害的疫气?再给我拿一件羊毛衫来,记得围在热汤壶上……立刻给我拿点醋来,我想要点醋,立刻拿一勺醋来。我还要一份四季豆沙拉,立刻,现在……我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但还是要立即拿来我需要的东西……我上次喝的啤酒叫什么?去问问您的丈夫……这是什么挥之不去的烧木头味儿?不是没生火吗?立刻去厨房确认一下。希望您给我念一下波尔多医学院的马克·里维埃尔医生的话。等等,您说什么?双球菌?葡萄球菌?肺炎球菌?是这个吗?他说这个需要注意什么?……医生们都是同谋:我弟弟、比泽、巴宾斯基,再加上这个马克·里维埃尔,这群人都是一伙儿的,串通一气,好说服我让我接受自己是一个已经只能卧床养病的人,这样他们就能随时随地给我打针。这太遭罪了,塞莱斯特,只有您清楚我是谁,也很清楚人们其实也没有那么仰慕、赏识我……总之,我现在应该积极地创作《阿尔贝蒂娜不知去向》。我想说……我该拿阿尔贝蒂娜怎么办呢?我想问问您,塞莱斯特,就如您所见我所处的状态来看……去吧,就留我一个人。您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健谈者,但我们应当稍后再交谈,至少……”

十月底,雷纳尔多·哈恩来探望普鲁斯特,恰逢罗贝尔·普鲁斯特从电梯里走出来。两人在大楼门口的门房前聊天,门房拉起帘子,歪着头偷听。“不,”罗贝尔说,“我兄长没有什么太严重的病。肺炎球菌,这需要好好注意。不过,马塞尔太固执了。问题就出在这里:他拒绝任何治疗。他也不想听到任何人说把他送进医院里,也不要别的护士来家中料理。就算塞莱斯特竭尽全力照顾他,可她毕竟无法做到周全。我甚至寻思着,这么年轻的女士是如何做到现在的,她就像她家乡的山羊一样勇敢而又强壮。无论如何,只要马塞尔答应,他的比泽医生和我都会为他量身打造一套基本而又简单的治疗方案。然而,我们现在都习惯了他病情的强烈发作。再晚一点儿,怕是真的就不行了……”

“他可怜的母亲去世前也是这样。她在任何事情上都会让步,接受了各种治疗,您想……”

“我只能指望您了,亲爱的雷纳尔多。他很信任您,希望您能劝他接受治疗,这样还来得及。如果对疾病不加任何治疗任其发展的话,就算不严重,也会变得像他那样严重。我治疗的玛丽·罗兰珊137也是这种情况,但我治好了她。您知道,我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