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1970)(第4/7页)

您的《艺术中的蝴蝶》一书进展如何?

我仍然按我自己的节奏在撰写一本插图的《艺术中的蝴蝶》,从古代埃及到文艺复兴。这纯粹是一种科学的爱好。在追溯和辨认古代画家描绘的蝴蝶的过程中,我找到了一种昆虫学上的快感。单单那些可辨认的图画就很吸引我。一些可能解决的问题是:某些品种在古代和现代一样普通吗?在一个五百年之久的蝶翅的样本中能识别出进化的细微变化吗?我得出的一个简单的结论是:无论老马蒂斯的笔触多么精巧,都不能与19世纪一些科学图书的插图作家媲美。老马蒂斯不知道不同的品种,翅脉的排列也是不同的,他也不会费心去了解它的结构。这就像画一只手,对它的骨骼一无所知,或确实没想到有什么可了解的。某些印象主义画作经不起细看。只有目光短浅的人才会原谅出于无知的含糊不清。在高级艺术和纯粹的科学中,细节就是一切。

画蝴蝶的艺术家是哪些呢?也许他们没有您赋予这种昆虫的象征多吧?

在老一辈画蝴蝶的大师(显然由他们的学徒在附近的花园里用网,或更确切地说用网兜捉蝴蝶)中,有波希(4)、布鲁格尔(5)、丢勒(6)、波尔波拉(7)、西格斯(8),等等。昆虫绘画或者是静物画(花卉或水果)构图的一部分,或者属于传统宗教画中一个更生动的细节,如丢勒、詹蒂莱的画。至于有些画中,蝴蝶有象征意义(如心灵),这则在我的兴趣之外。

1968年,您告诉我您希望去欧洲旅游,到不同的博物馆做些研究。您去了吗?

去了,这就是我们在意大利待了很久的原因,之后,我们要去巴黎的卢浮宫,再去荷兰的一些博物馆。我们去了意大利的一些小城,也去了佛罗伦萨、威尼斯、罗马、米兰、那不勒斯和庞贝古城,在那儿我们发现一种画得很难看的蝴蝶,又长又细,像一只飞蝼蛄。存在着某些障碍:静物画今天并不流行,它们就像是替补物,被挂在暗处或高处。这样就需要一架梯子、一束强光和一副放大镜!如果一幅画上有蝴蝶,我的目标是确认作者(经常是“佚名”或“某流派”),然后找一个工作效率高的人拍成照片。既然我在一般的陈列馆中找不到这些画作,我就去找馆长,因为有些画会堆在库里。这很费时间:我在罗马的梵蒂冈博物馆游走,但仅找到一只蝴蝶,一只斑马凤蝶,在詹蒂莱一幅传统的《圣母与圣婴》中栩栩如生,就像是昨天才画的。这样的画作会有助于了解进化所需的时间,但一千年也难以显示出它的演化趋势。这几乎是一种无止境的追寻,但如果我能设法收集到至少一百幅这样的画作,我会出版那些特别的绘画,包括蝴蝶,以及按原样放大的蝴蝶部分。有趣的是,红纹丽蛱蝶画最流行,我已经收集到二十幅了。

那种特殊的蝴蝶也在您自己的作品中出现。《微暗的火》中,一只红纹丽蛱蝶落在快被杀死的约翰·谢德的手臂上。《王,后,杰克》中,就在您作为无所不在的作者隐退——可以说,杀死人物——之后,这只蝴蝶出现了。在《说吧,记忆》最后一章,您回忆起曾在巴黎的公园,就在战前,看见一只红纹丽蛱蝶被一个小女孩用绳子拴着。您为什么如此喜爱瓦内萨·阿塔兰塔(9)?

它色彩绚丽,我年轻时非常喜欢。它成群结队从非洲飞往俄国北部,在那儿,它被称作“死亡之蝶”,因为1881年它异常地成群出现,那年沙皇亚历山大二世被刺杀,它的两只后翼上的标记似乎像是“1881”。红纹丽蛱蝶的长途飞行能力比得上其他许多迁徙类蝴蝶。

您欣赏的画家大多是现实主义的,但并不能因此称您是一个“现实主义者”。这岂不很奇怪吗?或者问题出在命名不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