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的肉身(第40/46页)
那么我能和她睡觉吗?在我的一生中,我从来没有和一个这样被割除部分躯体的女人睡过觉。我就只提及我几年前认识的一个女人,在去我公寓的路上,她说:“我得告诉你——因为动过一次手术,我只有一只乳房。所以我不想你因为这而被吓坏。”现在,无论你认为自己多么大胆不畏缩,如果你诚实的话,看见一个只有一只乳房的女人,其光景是不会非常吸引人的,是这样吗?我能够装出有一点点吃惊的样子,但表面看上去不是因为一只乳房而吃惊,而且我认为我在竭力让她轻松自在些时自己并没有表现得很紧张。“噢,别犯傻了,我们不是去那儿一起睡觉的。我们只是好朋友而且我认为我们应该一直做好朋友。”我曾经和一个身上有深红棕色斑点的女人睡过觉——斑点位于双乳之间,乳房上也有一些,是一块很大的胎记。这也是一个丰满的高个女人。六英尺五英寸。是唯一一个我要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接吻的女人。因为吻她,我的颈部得了痛性痉挛。我们上床时,她开始先脱裙子和短裤,女人们通常不会这样做的。她们一般先脱掉衬衫,她们先脱光上半身。但她留着汗衫和胸罩不脱。我问她:“你不想脱掉胸罩和汗衫吗?”“想脱,但我不想让你感到吃惊。”她说,“我有点问题。”我笑了起来,想让她不要把它放在心上。“告诉我,什么问题?”她说,“好吧,是我的乳房有点问题,它会吓坏你的。”“嗬,别担心。给我看看。”她给我看了。而我开始做得有点过火。吻她胎记。抚摸它。玩弄它。显得很有礼貌。使她因为有胎记而感到高兴。说我喜欢它。这种事情不是轻而易举地能解决问题的。但是你应该能够熟练驾驭、从容应付、体面处理这种事情。不要向身体必须忍受的任何东西退缩。那深红棕色的斑点。对她来说简直是悲剧。六英尺五英寸。像我一样,男人们都为她这令人惊叹不已的身高所吸引。而对任何一个男人,她说的是同一句话:“我有点问题。”
那些照片。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是康秀拉要我为她拍那些照片的。对于某位喜欢从外到内偷窥裸体女人的男人来说,这可能看起来像色情电影中的一个画面。然而这也就是你从色情电影上可以看到的。“你有照相机吗?”“我有照相机,”我说道。“能否给我拍几张照?因为我想要几张你所熟悉的我身体的照片。你所看到过的身体。因为不久它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我找不到其他我认识的人来做这件事。我不能让其他人来做这事。否则我也不会来麻烦你了。”“好的,”我告诉她,“我们来做这件事吧。任何事情。只要你说出你想要做的。要求我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情。可以向我提出任何要求。”“你能放点音乐吗?”她说道,“然后拿出你的相机。”“你要听什么音乐?”我问道。“舒伯特。随便哪首舒伯特的室内乐。”“好,好,”我说道,但不是那首,我对自己说,《死神与少女》。
但她一直没让我给她寄冲洗好的照片。切莫忘了康秀拉并非世上最聪明的女孩。否则拍照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否则就会采用相关的策略了。否则她的谋划就是该认真加以考虑的事了。但是对于康秀拉来说,无论她做什么都带有半自觉的随意性、合理性,尽管她可能不十分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到我这儿来让我为她拍照,这是非常合乎自然的,是一种不由自主的想法,是出于本能,不是经过精心推理的。你可以捏造理由,但康秀拉不会这样做。她觉得她必须得这样做,她说,为如此爱她身体的我提供证明材料,证明她身体的优秀和完美。但事情并非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