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的肉身(第37/46页)
我问:“你现在感到害怕吗?”她回答道:“非常、非常害怕。我有两分钟的时间很好,我在想其他事情,越想越觉得自己处在崩溃的边缘,我无法相信正在发生的一切。这像过山车,它不会停下来。除非癌症没有了它才停下来。我的机会,”她说,“是百分之六十的生和百分之四十的死。”接着她不知不觉间谈起生活是多么的值得继续下去,以及她是多么为自己的母亲感到难过,尤其难过——老生常谈是免不了的。我想做那么多的事情,我有那么多的计划,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她开始跟我讲几个月前她的那些小小的焦虑如今看来是多么愚蠢,对工作、朋友及衣服的担忧,以及由此而客观正确地看待一切事情,而我认为,没有什么人可以客观正确地看待任何事情。
我看着她,听她说着话,当我听不到她说什么时,我问道:“我摸摸你的乳房你介意吗?”她说:“不介意,摸吧。”“你不介意吗?”“不介意。但我介意和你接吻。因为我不想有任何性的色彩。可我确实知道你有多喜欢我的乳房,所以摸摸我的乳房吧。”于是我就摸它们——用我那颤抖的手。当然我也兴奋得勃起了。我问道:“得了癌的是左乳还是右乳?”她回答:“是我的右乳。”于是我就把手放在她的右乳上。既有情欲又有温柔,既会使你产生怜悯之情又会激起你的情欲,这就是当时所发生的情况。你既会勃起也会产生怜悯,两种感觉同时产生。我们就这样坐着,她的右乳握在我手中,我们还一边说着话,我问道:“你不介意吗?”她则说:“我甚至想要你多摸摸呢。因为我知道你喜欢我的乳房。”我问道:“你想要我怎么摸呢?”“我想要你摸摸我的肿瘤。”我说:“好的。我会的。但要过一会儿,过一会儿我们再这么做。”
这来得太快了。我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我们继续谈着话,她开始哭起来,我竭力安慰她,然后她突然止住了哭声,一下子变得非常活泼、非常果断。她对我说:“大卫,实际上,我到你这儿来只为一个请求,一个问题。”我问她:“是什么?”她说:“离开你后,我从未有过像你那样爱我身体的男朋友或情人。”“你有过男朋友吗?”
又来了。忘了男朋友的事。但我不能。“有吗,康秀拉?”“有过,但不是很多。”“你经常跟男人睡觉吗?”“不,不是经常。”“你的工作怎么样?你单位里没有人爱上你吗?”“他们都爱上了我。”“我可以理解。既然如此,”我说道,“他们都是同性恋者吗?你就没有碰到过异性恋的男人吗?”“我遇到过,但他们没什么好的。”“他们为什么不好?”“他们只在我身上手淫。”“噢,这真遗憾。这真傻。这真是发疯了。”“但是你喜欢我的身体。而我为此感到骄傲。”“但你是以前为此感到骄傲。”“既是也不是。你见到过我最辉煌时候的身体。因此我想让你在医生们把它给毁掉之前再看看它。”“别那样说,别那样想。没有人会毁掉你的。医生们说他们要干什么?”她说道:“我已经接受了化疗。那就是我不脱帽子的原因。”“当然。不过但凡与你有关,我什么都能忍受。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说:“不,我不想给你看我的头。因为头发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化疗后,头发开始一把一把地掉落。头上开始长出像婴儿一样的头发。这很奇怪。”我问她:“你的阴毛掉了吗?”“没有,”她说,“没有,阴毛还在。这也很奇怪。”我问道:“你咨询过医生吗?”“咨询过,”她说,“但医生也说不清楚。她只是回答说,‘这个问题问得好。’你看我的手臂,”康秀拉说道。她的手臂又长又细,皮肤白皙,手臂上长得很好看的绒毛果真还赫然在目。“瞧,”她说道,“手臂上有毛但头上倒没了。”“好啦,”我说,“我已知道秃顶男人是怎么样的,那么为什么我不能看看光头女人呢?”她说:“不行。我不想让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