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的肉身(第32/46页)
我对她说了什么?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你也需要我给你讲讲结婚成家是幼稚的行为吗?当然是幼稚的。今天的家庭生活比起以往来其生活氛围更多的是由孩子们来创造的。假如家里没有小孩则情形更糟。因为孩子气十足的成年人代替了孩子。夫妻生活和家庭生活说明每一个当事人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孩子气的。他们为什么必须得每个晚上都睡在同一张床上?他们为什么一天互相要通五次电话?他们为什么总是要在一起?牵强的相敬如宾肯定是充满孩子气的。那种不自然的相敬如宾。我最近在一本杂志中读到关于一对影视明星夫妇婚姻生活的文章,他们结婚三十四年,其最大的成就便是学会了互相容忍。丈夫自豪地告诉记者:“我和我妻子有一句格言,即:你可以通过舌头上牙齿印多少来判断婚姻的健康状况。”我不知道,当我和这种人在一起时,他们会受到什么惩罚。三十四年。人们敬畏这种严酷而必需的自虐行为。
我有个朋友在奥斯汀,是个功成名就的作家。五十年代中期就年纪轻轻地结了婚,七十年代早期离的婚。他的老婆是一位体面的女士,并且和他生养了三个体面的孩子——而他又想出来。他并没有歇斯底里或愚蠢可笑地走出来。这是一个人权问题。不自由,毋宁死!对了,离婚后他一个人过日子,很自由也很可怜。因此没有多久他又结婚了,这次结婚他不准备要孩子,女方已经有一个读大学年龄的孩子。没有孩子的婚后生活。是啊,几年后性生活就得停止了,而这是个在其第一次婚姻中常有拈花惹草行为而且在其创作中集中描写男女性事的男人。他本来可以开始独自公开地享受他结婚时用花言巧语偷偷骗取的一切。但是由于难以挣脱加在身上的束缚,从第一秒钟开始他就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而且认为他将永远这么可怜下去。不管生活是否圆满,他是自由的;同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处。他知道自己要去做的事情就是找到返回他不再能忍受的那种状况的路,虽然现在已不存在强制性的逻辑:想结婚为的是要孩子、养家等等。是偷偷摸摸的魅力吗?我没有藐视它。处于最佳状态的婚姻就是一针相当不错的兴奋剂,给放荡的欺骗行为带来刺激。但是我朋友需要的与其说是通奸者每日渡过谎言之河的刺激不如说是一种基本的安全感。他再婚并不是为了那种刺激,尽管一旦再度做了丈夫,他几乎马上就重新追求起那旧的喜好来了。造成这种问题的部分原因是被解放了的男性性能力从来不曾有过一位社会发言人或一种教育制度。它没有社会地位,因为人们不想要它有社会地位。而这个家伙却有如此有利的条件尽情享受他的特权,哪怕仅仅是为了获得性能力的尊严。但是顺从,顺从,再顺从,让步,让步,再让步?每隔一天就想着离开家庭?不,这不是男人有尊严的生活方式。这也不是女人有尊严的生活方式,我告诉过埃琳娜。
她被说服了吗?我不知道。我觉得她没有被说服。你呢?嘿,你为什么笑啊?是什么使你如此开心啊?是我的说教方式?我同意:一个人荒谬的方面总是令人印象深刻的。但对此你又能做点什么呢?我是个批评家,我是个教师——说教是我的天命。辩论和反驳是构成历史的内容。你要么将你的意志强加给他人要么接受他人强加给你的意志。要么喜欢要么不喜欢,那是一种困境。总会有对立的力量存在,因此,除非你极为喜欢成为从属力量,否则你总是处于战争状态。
注意,我已不属于这一年龄。你可以看到这一点。你可以听到这一点。我用一把很钝的工具达到了我的目标。我给家庭生活及其旁观者带去一把锤子。也将这把锤子带入了肯尼的生活。我还是一个使用锤子的人,这一点不应该令人惊奇。同样不应该令人惊奇的是,对属于现在这个年龄的你们和那些不必那么执拗的人来说,我的执拗使我成为类似于乡村无神论者的滑稽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