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的肉身(第30/46页)
看着她达到了性高潮你差不多也能达到高潮。性高潮来临时她会把目光转移开去。她的眼睛往上翻,你看到的只是白色的眼球,而这也是值得你观看的东西。她的一切都值得你观看。无论是什么因嫉妒引发的焦虑也好,还是什么羞辱和无尽的不安也好,我总是为自己能使她达到性高潮而骄傲。有时候你甚至不用担心女人是否会达到性高潮:这自然而然就发生了,女人似乎会自己照顾好这事,这不是你的责任。对其他女人来说这不成问题;有这种情势就足够了,有足够的兴奋达到性高潮从来就不成问题。但康秀拉的情形就不同了,这绝对是我的责任。而且始终是我的责任,这也总是我引以自豪的。
我有一个滑稽可笑的四十二岁的儿子——之所以滑稽可笑是因为他是我的儿子,被囚禁在他自己的婚姻里,原因是我从我的婚姻里逃脱出来后给他带去了严重的负面影响,还由于他一直固执地反对我的个人生活。滑稽可笑是他过早地被塑造成忒勒玛科斯(37)形象所付出的代价,他成了未受到照顾的母亲的勇敢小卫士。虽然,在我三年时间时断时续的精神极度压抑中,我比肯尼要滑稽可笑一千倍。关于滑稽可笑我的意思是什么呢?什么是滑稽可笑呢?自愿放弃个人自由——这就是滑稽可笑的定义。如果你的自由是被暴力夺走的,无需说你肯定不是滑稽可笑者,滑稽可笑的是那些以暴力夺取自由的人。但是无论谁放弃了他的自由,无论谁殚精竭虑地放弃了自由,就等于进入了滑稽可笑的领域,令人想起尤奈斯库那些最著名的戏剧,就等于是文学作品中喜剧的素材。一个自由的人也许是个疯子、傻子、令人讨厌的人、生活不幸的人,恰恰因为他是自由的,但是他绝不是个滑稽可笑的人。他有作为人的特性。我本人倒是因为康秀拉而显得异常滑稽可笑。但是这些年里我难道成了“失去康秀拉”这出单调乏味的情节剧的俘虏了吗?我的儿子,因为瞧不起我的做法,决心对我疏忽的地方负起责任来,他难以摆脱任何人,首先是我——我儿子也许不想知道得更多,而我游走四方的经历却坚决要求我那么做,何况一些枝节问题悄悄地闯了进来。嫉妒悄然闯入。情感悄然闯入。永恒的情感问题。不可能,即使性交也不可能保持完全纯洁和受到保护。而这正是我的失败之处。作为性交的宣传者我不能做得比肯尼更好。当然,不存在肯尼梦想的那种纯洁;但是,也不存在我梦想的那种纯洁。两条狗性交时似乎存在着纯洁。我们认为,野兽之间存在着纯洁的性交。但是假如我们能与它们讨论性交的纯洁性问题,我们也许会发现即使在狗身上也以其特有的方式存在着完全变形了的渴望、疼爱、占有乃至爱情。
这种需求、这种混乱。从来不会停止吗?我甚至不知道过一会儿自己到底极度渴望什么。她的乳房?她的灵魂?她的青春?她简单的头脑?也许比这还糟糕——也许现在我正在接近死亡,我私下里还希望自己是不自由的。
时间过得真快。太快了。我有了新的女友。我有了学生女友。早在二十年前和三十年前结交的旧女友也频频现身。有些人已经经过多次离异而有些人则一直忙于事业甚至还没有结婚的机会。这些尚无家室的人还亲自打电话给我,向我抱怨她们不得不去约会。约会是可恨的,确立关系是不可能的,发生性关系则是极其危险的。她们接触的那些男人自恋、拘谨、癫狂、着魔、专横、粗鲁;或者说他们看起来帅气英俊、有成熟男性的魅力,但对女友冷酷而且不忠贞;或者说他们柔弱无能;或者说他们阳痿;或者说他们只是太笨了点。二十几岁的人不会有这些问题因为他们还保持着大学时建立的友谊,而学校当然是个十分理想的联谊场所,但是那些年纪有些偏大的女人,三十五六岁的女人,因工作十分繁忙所以她们中的很多人如今都求助于专业婚介为她们物色男人。而到了一定的年龄她们无论如何也不愿去见新认识的人了。诚如一位失望者告诉我的那样:“你既然已与他们见了面,他们还是新认识的人吗?他们是戴着面具的老熟人而已。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新的。他们是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