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黑树皮(第7/9页)

——去把它洗一下,鲁比说道。有一天他会想要它的。

艾达来到溪边,将手放在水中,让水流穿过她合拢的手指。当把它拿出来时,她观察着这颗洁净的灰色铅弹。在穿过斯特布罗德的身体时,它被挤压成了蘑菇状,弹头呼啸着爆裂开来,成为了一个异常的形状。然而弹壳末端完好无损,上面有在制造时被刻上的三个圆圈,从而使它能够充分利用枪筒中的来复线。

艾达回到岩檐处,把子弹放在了小提琴旁边。鲁比已将斯特布罗德用毯子裹了起来,火焰己蹿至齐膝高。

——你留在这里给我烧一些水。鲁比对艾达说道。

艾达望着她走进了树林,她肩上扛着铁锹,低头寻找着疗伤用的草根,而这只能根据支在雪地上的干枯茎荚来辨认它们了。艾达在火的周围垒上石块,将罐子支在上面。然后,她朝马走去,从马背上的袋子里取出了一个罐子。她用它装满了溪水并将它放在石头火架上加热。她坐下来看着斯特布罗德,他躺在那里像个死人。除了在他呼吸时胸前的上衣有轻微的颤动外,看不出他有任何生命的迹象。艾达在想着他那几百支曲子。它们现在在哪儿,如果他死了,这些曲子将会去往何处。

一小时后鲁比回来时,她的口袋里装满了她所能找到的、或许有些用处的草根——毛蕊花、西洋蓍草、牛蒡、人参。但没有找到她最需要的白毛莨。近期药草极为缺乏,很难找到。她担心是因为人类证明自己无可救药,而白毛莨厌恶地离开了。她将毛蕊花、西洋蓍草的草根及牛蒡捣碎敷在斯特布罗德的伤口上,并用从毯子上割下来的布条包扎好。她用毛蕊花和人参泡成茶滴进斯特布罗德的口中,但他的喉咙紧紧闭合,她无法知道它们是否流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她说道,家离这儿太远了,他不会活着到达那里的。他大概在几天后才能上路,而且,这儿再下更多的雪也不足为奇。我们需要一个比这儿好一些的暂避处。

——回到石棚去?艾达问道。

——那儿住不下我们所有人,而且也没有地方做饭和照料他。我知道一个不错的地方,如果它还在的话。

她们让斯特布罗德躺在那里,自己去将长长的木杆砍断作为拖拽式爬犁的杠轴。她们将这些木杆用绳子捆扎好,并将更多的编织在一起做成网状拖篮,然后便将这个装备勾在了马具上。她们把斯特布罗德裹在毯子里抬过小溪放在爬犁上,但当她们将他拖在马后经过地上的石块和草根颠簸着向左边的岔道前进时,她们发现自己的想法错了,这些震动会令他的伤口裂开。于是,她们拆掉了爬犁,卷起了绳子,将斯特布罗德拖到马背上继续缓慢前行。

天空呈现单调的灰色,悬在她们的头上,低得几乎触手可及。有一小会儿,雪花再次从天上降下并随着刺骨的寒风飘荡。开始时大如鹅毛,然后便又小又干,如同粉尘。雪停后,浓雾聚拢在她们周围,惟一清楚的事就是天在逐渐变黑。

她们一度沉默地走着,除了鲁比说她们应该在这儿或那儿拐上岔道。艾达不知道她们走的是哪条路,因为她早已辨不出方位了。

当她们停下来休息时,那匹马垂着头站着,疲惫而痛苦,背上的负担和这里的海拔高度使它精疲力尽。艾达和鲁比拂去一个木桩上的积雪坐了下来。除了附近的树木,她们什么都看不清楚。然而,通过这里的空气,她们可以感觉到自己是在一个山脊上,周围空旷幽深。艾达蜷缩在自己的衣服里,,尽力不去想再过这样的一天以及她们将在一英里外的什么地方过夜。斯特布罗德一动不动地横趴在马背上,同鲁比和艾达把他刚放在那里时一样。

在她们坐着时,两只游隼穿破大雾飞了过来。它们钻进方向不定的风中,翅膀急促地扇动以在稀薄的空气中获得平衡。它们飞得很近,艾达能够听到风穿过羽毛时的嘶嘶声。斯特布罗德醒了过来,当鸟飞过时他短暂地抬起头,他的眼光茫然地追随着它们,直到它们消失在雾中。一线鲜血从他嘴角流到下巴上,像剃刀划痕一样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