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黑树皮(第4/9页)
过了小溪,马停了下来,抖着身上的毛皮,直到瓶瓶罐罐在袋子里哗啦作响,然后,它伸长脖子,柔和地呼吸着,将鼻息长长地呼进这个世界,渴望有个令它安心的伙伴回报以同样的气息。艾达将手罩在它光滑的鼻上。它伸出了舌头,她便将它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轻轻地摆动,然后,她们继续前行。
由于小溪是从山中流出来的,她们便沿着溪边走,后来这条小路出现了一条岔路并进入一片栎树林。那儿仍有一些已经枯萎的树叶挂在枝头。这是一些古老的栎树,它们的树干上还挂着一丛丛的槲寄生。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小路变成了一条穿过树林的直钱,当夜晚来临时很容易迷路。小路上连野猪走过的足迹都没有,它似乎是某条已被遗忘的印第安人小径,长久以来无人走过,连接着一串早已不复存在的去处。
她们一直走着,直到夜色降临,雪仍在下着。云层很厚,遮住了渐圆的月亮。但是雪反射着亮光,使人隐约看到黑色的树干。
艾达首先想到的是露宿之处,每到一处岩脊,她就说:我们可以在这儿睡觉。但鲁比说她知道——或至少是认为自己记得——附近有一个更好的地方,于是她们继续走下去。
不久,她们遇到了一堆巨石。鲁比四处巡视着,直到发现了她要找的地方:三块巨石垒在一起形成了一间屋,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石棚,它的墙壁平直,一块压顶石角度适当地紧压在上面,以至于能够遮挡雨水,下面的空间不比鸡舍大,但足够坐下和转身了。它使艾达想到了圆周率的符号“π” 。地上铺满了厚厚的干草。二十码处有一个春季涌出的泉眼,周围长满了栗子树和栎树,从来没被砍伐过。它成为了一个人们所能想到的最好的露宿处。鲁比说,尽管己多年没来这里,但它同她记忆中的样子完全相同,那时她还是一个孩子,出来觅食时在这儿度过了许多夜晚。
鲁比让艾达去收集一捆她能找到的干柴,不到半个小时,她们便在石棚口燃起了一堆温暖的篝火。她们烧了一壶水泡茶。泡好后,她们便坐在那儿一边喝茶,一边吃饼干和苹果干。苹果圈小得不够一口,但它们的味道却使她们忆起了刚刚过去的那个温暖季节。
她们吃东西时没怎么说话。艾达说那个佐治亚男孩似乎与一般的男人不同。鲁比说他同一般的男人没什么特别的区别,也就是说,他醒着的每一分钟都要在人在后面踢上一脚督促才行。
她们吃完后,鲁比甩手将地面上的叶子拂开,挖出了一些泥土,然后凑近火光给艾达看。是木炭的碎屑和燧石的裂片,还有古老的火器和被抛弃的带有裂纹的箭头。无论多么微小,它们都是古人留下的碎片。
她们谁都没有说话,艾达挑选了一些燧石裂片,将近于完整的一片留了下来,她知道在某个不详的年代曾有人做过同她们一样的事情——在这个岩石堆中找到露宿之处并在此吃东西、睡觉。
雪呼啸而下,温度骤然降低。火很快便将石头烤热,当艾达和鲁比将自己裹在毯子里钻进干树叶中并在被褥上面堆上更多的树叶时,她们暖和得就像躺在家中的床上一样。这很不错,艾达躺在那里想道,穿过山河的废弃小径,周围没有一个人,这个石棚温暖干燥,像小精灵的住处一样古怪。尽管别人只是把它看做是一个避难所,但它如此符合她的期待,以至于她会搬过来住在这里。
篝火将光影投在倾斜的石头屋顶上,艾达发现如果看得足够久,火就会制造出世界上各种物体的形状,鸟、熊、蛇、狐狸或者一条狼。除了动物以外,火似乎对别的东西不感兴趣。
这些画面使艾达想起了一首歌,斯特布罗德唱过的歌。它执着地留在艾达的脑海中。她曾因歌词的怪异和斯特布罗德的演唱而特别留意它,其情感极为强烈,艾达只能认为它表达了深层的人性。这首歌以叙述者想像的行为作为主题,他希望有能力变成各种野生动物。一只春天的蜥蜴——听着他的爱人唱歌:一只长着翅膀能够飞翔的小鸟——回到他的爱人身边哭泣哀鸣直至死亡;一只地里的鼹鼠——将高山掘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