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黑树皮(第2/9页)
鲁比打开门让这个男孩进到院子里来。他走到两棵黄杨树之间的房前,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将两只手搓了搓后又闻了闻。鲁比留在门边,一只手举了起来放在虬曲光秃的野苹果树干上,站在那里望着大路。
艾达走到她的身边,望着她的侧脸。艾达的经验,女人们在这种悲痛时刻所能做的就是哭泣和相互拥抱,并说些抚慰和诚恳的话。而艾达实际上做的是伸出手去抚摸鲁比用一段兽皮束起来扎在颈后的黑发。
然而,鲁比似乎并不欢迎哪怕是一点点抚慰。她把头扭向一边。她既没有哭泣,也没有揉皱手中的围裙边,没有任何因斯特布罗德的死感到痛苦的迹象。她只是把手放在野苹果树的树干上,眺望着大路,大声地说出她所关注的一个问题:她们是把那两个男人埋在山里,还是把他们带回到布莱克谷,让他们同布莱克家的先人一起安息在那个小墓园中?两个选择各有利弊。但既然斯特布罗德在生前和布莱克家素无往来,她想,那死了以后还是让他们各自分开的好。
——我们现在就得决定,因为这涉及我们带些什么东西的问题,鲁比说道,铁锹之类。
不带男人同去使艾达感到有些顾虑。这听上去过于随便,就像埋葬一条狗。
——我们不能只是到上面挖个坑,把他们放在里面就回家。她说道。
——那同我们将他们拖到这儿来有什么区别?鲁比说道。如果是我,我宁愿安葬在山上,也不愿被送到某个连自己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地方。
听她这么一说,艾达无言以对。她得到房子里去给那个男孩做饭,但在进去之前,她伸出双臂拥抱了一下鲁比,至少是为了安抚自己。艾达意识到这是她们第一次拥抱,而鲁比双臂垂着站在那里,艾达拥抱的就像是一截木头。
艾达在厨房中重新加热了一盘她们晚饭的剩饭——炸苹果,玉米饼,一些由于煮得过久而成了糊状的干利马豆。这些豆子冷却后凝结在罐子中,呈现出秃顶一样的色泽和硬度。灵机一动,她把豆子从罐子里挖了出来并切成了小块。
当她出来将盘子递给那个男孩时,男孩研究了一会儿这些豆子。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认为又有了新的证据来确认自己对这个州的看法。
——那是豆子。艾达说道。
男孩在观察着它们,然后叉下一小块放在嘴望。
——我们那儿根本不是这么吃豆子的。他说道。
当男孩坐在台阶上吃饭时,鲁比坐在他上面的一级台阶上,用嘴描绘出绕过冷山的漫长道路的路线图。艾达坐在门廊上的一把摇椅上望着他们,一对儿如此相像的小人,他们或许会被当做是兄弟姐妹。鲁比告诉男孩如何沿着高处的山脊走,避开那些可能会有人的河谷大路,应该从冷泉岭到双泉沟,然后是熊笔沟、马骨沟、山毛榉树,从那儿往山下走,无论碰到什么岔道或是小溪的分支。都选择西南方向的。按照这条路钱,离这个男孩位于平原上的那个可怜的家就不到两星期的路程了。
——晚上赶路,白天睡觉,不要生火,鲁比说道,即使你没有一路跑着回去,你也能赶到那儿过圣诞节。据说你一到佐治亚就能认出来,因为那里除了红色的尘土和崎岖不平的道路,什么都没有。
之后,鲁比便将这个男孩抛在了脑后,开始去同艾达计划她们的行程。时机很不凑巧。据鲁比推断,由于接近一年中白天最短的日子,无论走哪一条路,无论进山出山,她们都得在林中度过一个晚上。但依她的想法,这无关紧要。她们最好还是马上出发。于是,她和艾达离开那个正在用最后一块玉米饼抹着盘子的男孩,走进房中,把火封上并按照鲁比的要求匆忙地收拾起一些露营装备:被褥,炊具,蜡烛,一小盒火柴,用于划燃它们的砂纸,一捆干燥多脂的引火柴,一卷绳子,一柄手斧,上膛的短枪,弹药和弹塞,喂马的谷物,鹤嘴锄和铁锹。她们把这堆用具装在两条麻袋中并把麻袋口扎在一起,然后便将它们像两个粗笨的驮篮一样抛到拉尔夫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