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母亲的指引(第5/7页)
这让我忍不住问她,面对自己的背叛,是否会感到内疚?
“一点儿也不!”她说,“他也出轨了,所以我才如法炮制。”
接着,她又习惯性地突然结束了这个话题:“去另一个房间,看看宝贝怎么样了……”
母亲这种直言不讳和尖酸刻薄让我大吃一惊,但那并不是最后一次。12月初的一个晚上,朱莉娅不在,我和西尔维娅坐在母亲床边聊天。母亲看样子又在出神,似乎正在享受她越来越喜欢的某种幻境或白日梦。西尔维娅善于交际,好奇心又强,我的私生活和工作她都知道得不少,而且,她还总是有兴趣再了解一些。
她说,从我的那些书可以看出,我访问各个学校、与孩子们待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
“你曾向往过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吗?”她问。
母亲尽管看起来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却并未如我想象的那般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里。西尔维娅刚提出这个跟孩子有关的问题,她就猛地睁大了眼睛。
我犹豫片刻,接着对西尔维娅说:“没有孩子的确是真正令我感到遗憾的事情之一。”
但我也说,处于现在这年纪,我也不大可能再有孩子了。我想,估计就是这句话一下子刺激到了母亲。
“你还是可以有孩子啊!你又不是太老。”
“首先,我们得替他找个妻子。”西尔维娅说。
母亲愤怒地盯着她,没好气地问:“为什么?”
“考泽尔太太!”西尔维娅说,“一个男人要是不想费工夫找个愿意娶的女人,就不能随随便便有孩子。”
“真荒谬!”母亲说,“为什么不能?”
西尔维娅是那种最保守的女人,向来严格要求自己的女儿和孙女。母亲这番话简直把她吓坏了。
“考泽尔太太!”她重申道,“您都跟您儿子说了些什么啊?”
“那真是我听过的最疯狂的事。”母亲说。
我并不认为母亲真的相信自己跟西尔维娅争辩的那些话,但她为了驳西尔维娅的面子脱口而出的那些话,以及虽然姗姗来迟,却终究透露出的风流韵事,也让我见到了母亲在道德独立方面颇为粗俗的一面。
不过,除了像激怒西尔维娅这般意外又有趣的时候,冬末时,母亲发现,自己曾引以为傲的清晰头脑和能精确回忆起往事的能力都急剧衰退了。
“我开始忘事了,”一天晚上,她对我说,“有时,我能想起某个地方,我甚至能‘看见’它,但就是想不起它的名字。”
“人人都会碰到这种情况。”我试图安慰她。
接着,心血来潮之下,我问她是否还记得高中时学过的那些拉丁词。她立刻把刚刚才为记忆衰退而沮丧不已的心情忘了个一干二净,抑扬顿挫地念起第一个拉丁语动词的各种动词变位(这也是在拉丁语学校就读的孩子们学习的第一个动词变位)。
“Amo, Amas, Amat, Amamus, Amatis, Amant…”(该词意为“爱”)
“太棒了!”我说。仿佛我们又回到了学校,而我就是老师。我问她是否还记得任何名词,她马上说出了“puella”(女孩)的单复数形式。或许跟很多学生一样,最初那几周令人胆寒的拉丁语课,给母亲留下了至今都难以消解的恐惧感。
但事实上,母亲对自己能力衰退的评价的确日益明显。到第二年春天,她的胃口也越来越差,连朱莉娅坚持端进她卧室的饭也不吃了。
“考泽尔太太,”朱莉娅会说,“您需要吃点儿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