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母亲的指引(第6/7页)
母亲却对朱莉娅说,“我没必要吃,你不能强迫我,把托盘端走!”
但一小时后,她又可能把她叫进卧室,责备地看着她:“朱莉娅,你没给我晚饭!”
然而,到了5月,即便这种短暂的唱反调行为也越来越少。朱莉娅注意到,她也不再问很多关于父亲的问题。
“有时候,”朱莉娅说,“她似乎忘了他依然在隔壁房间……”
6月的一天晚上,母亲低声跟我说了些什么,但她声音太轻,我一句也听不懂。于是,我凑得更近了些。她说有些事要跟我说,但“不能让别人听到”,我得先去把门关上。
关上门回到她身边坐下后,她说:“我这儿有个钱包,里面有很多钱。”
过去的一年多里,她一直都随身带着个小钱包,通常都藏在毯子下面。她拿出钱包,给我看装在里面的200美元。
“衣柜里还有,就藏在底层抽屉我那些毛衣下面。”
她声音一直很轻。
“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希望能把这笔钱留给你,这也是我为你妥善保管它的原因。”
我发现,她以为200美元是很大一笔钱。当然,她还是个孩子时,这的确不是笔小数目。我没说任何或许会破坏这种印象的话。
“妈,我现在很好,”我对她说,“但有朝一日我若真的需要,我会记得它放在哪儿的。”
“这是我的钱。我是你妈,我有权利决定把它给谁。”
“我知道,我不会忘的。”我向她保证道。
“过来。”她说。
她吻了我,我也回吻了她后,她说我可以去把门打开了,并说她想“喝点儿茶……或许也可以来点儿干酪”。
我走进另一个房间,和朱莉娅一起,把东西一一摆上托盘:三个杯子(一人一个),外加母亲最爱的卡门贝干酪和爱蒙塔尔干酪。她也很爱喝茶,还总是对朱莉娅说“别太浓”。不过,干酪她几乎一口都不吃。
随着夏季的来临,母亲越来越频繁地支开西尔维娅和朱莉娅。要是只有我在房间里陪她,有时她会努力打起精神来跟我说话,但也没了往日宣布决定和要求时那种颐指气使的派头,而是换了种轻柔得多,也消极得多的口吻。通常,母亲一次也说不了几句话,没过多久,她就开始逐渐跟我道别了。
“我不想吓你,”一天晚上,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说,“但我并不害怕死亡。我离开的时候,希望你能坚强……”
这句话,她并没有说完。
随着夏季一天天过去,母亲越来越僵硬的姿势和日益频繁的紧闭双眸都清楚地表示:尽管似乎依然在努力抗拒,但她已经逐渐失去了求生的意志。她也握紧了拳头,却并非父亲那种毫无意识的反射性握法,而是一种准备战斗的态势,就像某个已经做好最后一击准备的人。
她知道,自己不会多么努力地去争取胜利。
即便到了现在,她幼儿时期一些最温馨甜蜜的回忆还是会显现出来。她开始背诵或许是婴儿时期从母亲那学来的一首童谣。
一二
三四
五六七
所有乖孩子
都要到天堂上去
……
起初,她只会念上一两遍;但很快,她就会一口气把这首童谣念上六七遍。渐渐地,它听起来并不像能给她带来抚慰的样子,反而更像一种无意识的自发行为。
到了9月,我发现我每次走进房间,她几乎都偏着头,下巴绷得紧紧的,张着嘴,手指虽仍捏成拳头,却不再像准备战斗或抵御什么的样子。如今,她已经很少直接看着我,只有在我探过她的身子时,那双凝望着天花板的眼睛才会撞上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