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母亲的指引(第7/7页)
到了10月末,她跟我说过的最后时刻终于来临。我知道,我得听她的,不能违逆她的意愿。
吞咽困难和胃分泌物或未消化的食物残渣冲入喉管,以及肺部引起的呼吸困难,致使母亲因严重的机能性充血和低烧入院。然而,接受检查后,她的情况又恶化了几分。于是,院方将其送入菲利普病区。住院医生告诉我,抗生素或许能退烧,但呼吸问题就只能靠插管解决,即往胃里插食管和往喉咙里插呼吸管。
“都到这时候了,你应该不想这么对待你母亲吧。”他说。
看着母亲仰面朝天的脸、紧闭的眼睛、张开的嘴和线条坚硬的下巴,我站在她床边,简略地扫了眼一个护士带来让我签字的《放弃抢救书》。签完之后,我留在原地,看着医生完成吗啡注射[3],朱莉娅也陪我站在床边。
母亲又坚持了几个小时。当第一缕阳光从百叶窗后透进来,我听到她呻吟了一声。我问医生是否需要加大吗啡剂量。一个小时后,他又进来注射了一次。到了最后时刻,一直待在病房里的那名护士离开了。没等我开口要求,朱莉娅也走了出去。我想一个人待在那,给母亲一个最后的拥抱和亲吻。
母亲曾说过,相比葬礼,她更喜欢在墓旁举行一场仪式。最后,聚集到奥本山公墓母亲墓地旁的有:露辛达、朱莉娅和其他帮忙照顾过她的人、我姐姐和她的女儿们、几个亲戚,以及母亲的几位密友。玛莎用一种轻柔而沉思的语调(我想,母亲应该会喜欢这种腔调的)读了《路得记》里的一段话,并说起母亲的性格和她漫长而有趣的一生。在我让一个朋友带来的CD机(激光唱机)上,我们播放了舒曼的钢琴五重奏。这是首令人难以忘怀的大小提琴合奏曲。我知道,如此浪漫的旋律,母亲一定会喜欢。
仪式后,我回到公寓。为了让朱莉娅能出席仪式,西尔维娅留了下来。父亲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脸上还挂着微笑。就算他真的有点儿意识知道母亲再也不在隔壁房间里,他也搞不懂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我走进母亲的房间,看着衣柜上的照片。红袜队的运动衫还叠好放在床边的桌上。她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个钱包仍在原处,有一半还藏在毯子下面。去医院时,她忘了将它带上。
[1] 布洛伊勒医生在父亲去拜访他前两年(即1927年),从博格黑兹比疗养院院长的职位上退休,但依然在那接待外国访问者。两人见面后,他把父亲带到附近的屈斯纳赫特小镇。布洛伊勒医生依然在屈斯纳赫特镇接待私家病人,父亲也是在那里观诊,并在医生们替病人做检查时参与相关讨论。根据父亲的笔记和母亲的回忆,布洛伊勒医生的家位于一个名叫措利孔的小镇。
[2] 贝内迪克特的昵称。——译者注
[3] 此时,午夜应该已过去好几个小时。从我的记录来看,“母亲于早上8点12分过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