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把瘾就死(第44/51页)
一种悲愤油然而起,我停止了哭泣,心像浸泡在刺骨的冰水中阵阵紧缩。我冷眼睥睨厄运,已不再委屈,自怨自艾。我感到坚定,情感凝固犹如重创之后的厚厚血痂,我将悍然拒绝——对一切!
上午10点,我一头撞破了窗户上的玻璃,满面鲜血,像人们狩猎归来缴获的兽头悬挂在墙上。
正在外面园子里玩的几个小孩,当场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我始终神智清醒,看着人们惊慌地跑来,七手八脚地把我抬往急救室,路上费力地解开我手脚上的绳子。打麻药缝针时,我仍清醒得像块干净的玻璃,每一个微小的疼痛,针扎进皮肤,线在肉里穿行,甚至人们抬我时攥着胳膊的一只手稍稍用了点力,我都感觉到了。
我躺在病房里,每一秒时光的流逝都在我的记忆里留下了印象。
我伤得不轻,右耳被落下来的玻璃削掉了一块,双颊各有一道很长很深的口子,加上脖子上的一处割伤,缝了70多针。
我想我有权利对别人粗暴一些了。
隔着两栋楼,一个花园,无数堵墙壁,我就对杜梅闻讯后向这里奔的神态看得一清二楚。她不住地流泪,不停地对贾玲辩解:“我没想真砍他,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他,让他说实话。他老爱开玩笑,我以为他这次还是开玩笑。我一直在等着他对我一笑,说没事了,跟你逗着玩呢。我一直在等着……”
她进了病房,眼睛哭得红肿,躲躲闪闪地不敢上前,向隅而泣。
她擦干泪,上前看我。我脸上伤口疼,不能大声说话,就用手推她,用脚踹她,她忍疼坚持在床前,一步不退。
她亲自端碗喂我吃东西。
我吃一口,对她说一句:“滚,你滚!”
“我和你离婚。”她低着头站在床前小声对我说,“你一出院我们就离婚。”
贾玲找我说了很多,希望我原谅杜梅。她声情并茂地说了一大通后,我对她说:“你也滚。”
烧退了,还没拆线我就出院了。杜梅早早为我准备了一个箱子,里面装了我的全部衣物,家里的全部现款和存折也都在里面。
我拎着箱子就走,对迎面而来和我打招呼的医护人员一概置之不理。
杜梅在贾玲的陪伴下,一直在后面远远地跟着,目送着我出大门,看着我在街上叫了一辆计程车。
当我钻进车里坐定后,司机刚要开车,她离开贾玲一个人跑上来,脸贴着玻璃睁大眼睛凝视我,如同照相机深幽的镜头,要把我的面貌纤毫不差地拓印下来。
汽车开走了,她一下落出老远。
我回到父母家,沿途看到我的人,无不骇然。
冬天,寒风凛冽,我一个人坐在家看书,听窗外的北风呼号。有时电话铃响,响了一阵就没声了。杜梅给我写过几封信,我看也没看就烧了,我不想激动。
离婚的事正在进行,街道的办事员一定要我们亲自去谈一谈,而我现在这样没法见人,就暂时拖着。
我的伤口愈合得不错,给我缝针的那个医生,是她们医院最好的整形外科大夫,拆了线后小感染了一次,后来就全长平了。我对着镜子看,不仔细观察几乎看不出刀口,仅仅疤口的颜色比周围皮肤的颜色稍红一点。我的脸形因此有所改变,真正刀削般地富于棱角,倒比我过去剽悍了一些,不免窃慰。
为了掩饰那只残耳,我留了一头长发。
过了年的一天中午,外面还不时有零星的鞭炮声。潘佑军给我打来一个电话说杜梅找他,让他告诉我,她有事要见我,她给我打电话我总不接。
“你问她有什么事,先说清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