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把瘾就死(第35/51页)
还有一个梦是一群皮夹克党在城里杀人放火,无法无天。她在街上简直是丧魂落魄,拼命想跑回有人站岗的院内,可院门都关了,她只好找地方爬墙。终于进了院,又发现院内气氛很阴森,院长、政委嘀嘀咕咕,她一下就明白他们想里应外合。于是想到家里安全,就想回家,可在黑洞洞的走廊总也找不着自己的家,推开一扇门不是,推开一扇门不是,里面全是正在密谋的武装匪徒。她忽然发现自己走错了地方,家在窗外另一所房子里。她跳窗奔向另一所房子。一进门,发现进了匪徒总部,再想跑已经来不及了,枪打得她睁不开眼……无数人压在她身上,压得她透不过气。
我从来没在她的梦中出现过。
有一次,她在极端恐惧中,曾在梦中找过我,到处找找不着。所有人都不告诉她我在哪儿。街上有几个人很像我,她认错了人,那些男人拉住她就要非礼。非要如此这番后才告诉她我在哪儿。她答应了其中某些人,可那些人事后还是不告诉她我在哪儿。
她的血流在床上,连被子都给搞脏了一块。她一声不响地拆被子撤床单,泡在冷水中,用手攥着一点点搓洗,直到全部洗净。
她疼起来的时候,脸色苍白,佝偻着腰,咬紧牙关闭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挺不过这场磨难了。
这时我就静静地坐在一边注视着她,整日不发出一点声息。
我每天晚上都喝酒,不管什么酒,只要够度数就行。她先是陪我喝几口,怕我喝多了,就把剩下的自己喝了。后来她自己也喝。经常是我们俩人很随意地就喝光了一瓶白酒。然后眼睛通红地互相凝视,醉醺醺地上床,不到八点就昏昏沉沉地睡了。
就像童话中两个贪心的人挖地下的财宝,结果挖出一个人的骸骨,虽然迅速埋上了,甚至在上面种了树,栽了花,但两个人心里都清楚地知道底下埋的是什么。看见树,看见花,想的却是地下的那具骸骨。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爱我的?”半夜,她忽然问。
我没说话。
“是那次我轰你的朋友?”她自顾自地说,“还是那次我骂你没本事挣钱不如我多之后?”
“行啦,你睡觉吧,瞎想什么?”
“还是更早,那次我夜里跑出去当着好多人和你发脾气之后你就不爱我了?你不会是从一开始就不爱我吧?”
“当然不是,我现在还爱你。”
“你别骗我了,我知道。”她平静地说,“我感觉得出来,你现在早就不爱我了。”
“那我为什么现在还和你在一起?”
“那是你怕伤我,怕我出事,这说明你还是爱过我的。”
“……”
“我不会总缠着你的。”她隔了一会儿又说,“放心,我只要你再给我三年,把你最好的三年给我,三年之后我就让你走,跟你离婚。”
“别胡说了。什么事都没有净瞎琢磨。”
“三年,就三年,有三年我就知足了。”她喃喃低语。
这个月的晚些时候,潘佑军离婚了。
那天,我和杜梅从我父母家做客出来,顺道去看看他们,杜梅借佑军妻子的一本美容书还要还她。
到了他们楼门口,就看见路边停了辆卡车,有几个男人从楼里抬出家具、电器往车上搬。
上了楼,才发现那些家具是从他们家搬出来的。潘佑军和他老婆都在,潘佑军还叮嘱工人:“别动冰箱,冰箱是我的。”
看见我们,他迎了上来。我问他是不是要搬家。他说:“哪儿啊,离了,我们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