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克莫加河(第6/14页)

北方军排成三队开始进攻,一队跟着在另一队后面。我们一直等待着,直到第一队距我们只有三十英尺的距离——直到我们能看见他们的白眼珠,俗话是这么说的——然后我们便开始行动了。我们把大石头滚了下去,说实在的,那一幕太可怕了。战争爆发以来,我还从未见到枪炮制造过比这更大的破坏场面。

你可以听见他们鬼哭狼嚎的声音,这声音令人后背发凉。他们不断拥上山来,然后我们就会扫倒数百人。我们不用一枪一弹,便将对方扫倒在地。我们砸倒、并消灭了他们——仅仅将岩块、石头滚下山就做到了。

我曾在战争中参加过更大的战役,但石山一役是我经历过的最古怪的一次。

要塞多纳尔森之役发生在战争初期,而石山之役发生在战争末期。一个滑稽,另一个则很古怪,但两次战役都没有真正的交火。

要塞多纳尔森是我们参战以来经历的首次大型战役——我刚才说过,我们并没有真正交火,因为我们没有及时赶到那里。多纳尔森之战结束后,那年春末,也就是四月份,爆发了夏洛战役[8]。嗯——我要强调的是,我们及时赶到了夏洛。噢,天哪,我想我们的确赶上了!或许在这之前我们都是乡下来的孩子,或许还有人拿这个开玩笑呢——但夏洛之战结束后,我们都不再是乡下孩子了,我们不再拿这个开玩笑了。这场战役使我们不再有笑容,使我们更加成熟。我们成了经验丰富的军人。

从那时起,我们就一直作战到底。正是在那场战役中,我们真正了解了夏洛。从那时起,我们才明白,只有奋战到底,别无他途。

吉姆在夏洛负了伤。伤势并不算重,尚不能遂他心愿——因为他老想打道回府。他腿部肌肉受了伤,但我们在他受伤后过了一段时间才找到他。他躺在地上,我想他已经失血很多了。当他被扶起来时,神智仍然清醒。他们又把他放下来,原地进行了包扎。我想,他们对伤口进行了清洗,然后才打上了绷带——伤员太多,他们只能作这样的简单处理。噢,你听我说,在那样的日子里,他们只能那样做。我亲眼看见露天帐篷里外科医生手拿肉锯,把伤员的胳臂和腿锯下来,扔在旁边,锯下来的东西堆成一大堆,就跟木柴堆一样。当没有任何麻药的时候,你可以听见伤员撕心裂肺的叫喊,足以让你脸色发白。不过,人人都在尽力做好;可生死只能靠运气——比吉姆伤势严重的有很多,我觉得他算是幸运的了,因为他们给他作了包扎处理。

后来我听说了他的情况,有人说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一块又旧又脏的毛毯上,一位军医看见他盯着自己被绷带裹得紧紧的大腿,我猜想,他为了哄他开心就说:“噢,这算不了什么——再过两个星期你就能站起来继续收拾敌人了。”

唉,他们说,一听到这话,吉姆便开始骂了起来,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他们说,他的言语足以让你的头发都竖起来。他们说,他又是尖叫又是咆哮,最后伸手够着绷带,一下子给扯了下来,还说:“我他妈的才不愿打仗呢!”他们说,鲜血像喷泉一样迸射出来,还说那位军医气疯了,一把翻过吉姆,骑在他身上,夺回了绷带。绷带虽然血淋淋的,但他还是重新包扎在他腿上,并说道:“你这该死的,如果再扯掉,我就让你流血死掉算了。”

他们说,吉姆气愤地回敬了他,一英里外都能听到他的声音,他说:“哼,好啊,我才不在乎呢。我宁愿死掉也不想待在这里。”

他们说两人对骂了好几个回合,直到吉姆虚弱得说不出话为止。两天后我去看望他,见他拄着拐杖,于是便问:“吉姆,你的腿怎么样了?还疼得厉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