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第15/29页)
吉米姨婆的葬礼是乔利平生参加的第一次葬礼。作为家庭成员,逝者的亲属,他成了众人关注的对象。女人们把房子打扫干净,把所有东西都拿出去通风,通知了所有相关人员,为一生未婚的吉米姨婆缝制了一件像是婚纱的白裙子,让她穿着去见基督。她们甚至还为乔利做了一套深色西装、一件白衬衫和一条领带。一个女人的丈夫还给乔利剪了头发。他处在精心呵护的包围中。谁也不跟他说话,也就是说,大家依然像对待孩子般对待他,从不邀请他参与严肃的谈话,然而他们为他设想了许多他实际上不曾奢望过的事:端上来的饭菜,木盆里的热水,熨过的衣服。守灵时,大家允许他睡觉,把他抱上床。一直到了姨婆死后的第三天—送葬的那天,他才与别人分享了这份荣耀。吉米姨婆的亲属从附近的镇子和庄园赶来。包括她哥哥奥维和他的老婆孩子,以及很多表亲。不过,乔利仍然是主角,因为他是“吉米的宝贝”,她生前最后一个疼爱的人,而且“是这个孩子发现她过世的”。女人们流露出的关切,男人们拍他脑袋的动作,都让乔利高兴,那些甜言蜜语让他痴迷。
“她是怎么死的?”
“艾丝的馅饼害的。”
“这话从何说起?”
“她好端端的,头一天我还见过她。她让我带点黑线过去,说要给那孩子缝些东西。我应该意识到她要黑线是个坏兆头。”
“那当然。”
“跟艾玛一模一样。记得吗?她一个劲儿地要线。当天晚上就死了。”
“是啊,唉,她非要不可。老是提醒我。我告诉她家里还有点儿,可是不成,她就要新线。所以,就在她躺在床上快要死了的那天早上,我打发莉尔·琼去买了些。我盘算着赶紧把线和一块甜面包给她送过去。你知道她有多喜欢我做的甜面包。”
“当然知道。她经常夸你做的面包。她可真是你的好朋友啊。”
“我信这话。我还没穿好衣服,萨莉就闯进门来大喊,说乔利上艾丽丝小姐家告诉她吉米死了。跟你说,我差点儿没晕倒在地。”
“估计艾丝难受极了。”
“哦,上帝,没错。可我告诉她,上帝赐予的最后还要收回。那根本不是她的过错。她做的蜜桃馅饼很好。可她认定了就是馅饼的原因。我觉得她的想法没错。”
“嗯,她不该为这事内疚。她只是做了我们大伙儿都会做的事情。”
“是啊。我也正要包起甜面包呢,没准儿也会害了人家。”
“我不觉得。甜面包成分单纯。可是馅饼对病人来说就太不好了。我奇怪吉米怎么不知道。”
“就算知道也不会说。她就想让别人开心。你知道她的为人。她太好了。”
“我说也是。她留下什么东西了没有?”
“连块手绢都没有。房子是克拉维尔镇的几个白人的。”
“哦,是吗?我以为是她的房产。”
“也许曾经是。但现在不是了。我听说保险公司的人跟她哥哥谈过了。”
“总共给多少钱?”
“八十五块,我听说。”
“全部?”
“这点钱够让她入土吗?”
“看样子不行。去年四月我爸死的时候花了一百五十块。当然,我们什么都讲究。看来吉米的亲戚可能得凑点钱了。那个给黑人送葬的司仪给钱少了可不干。”
“真可怜。她交了一辈子保险金。”
“你以为我不知道?”
“那孩子怎么办?他上哪儿去?”
“谁也找不到他妈,所以吉米的哥哥要把他带到自己那儿去。听说他那地方挺好。室内厕所什么的都有。”
“那挺好。他像个善良的基督徒。那孩子也需要男人来管教管教。”
“葬礼什么时候开始?”
“两点钟。她得在四点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