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危物种(第5/10页)
安娜也知道,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会有药,而且如果她的燕子男想要自己康复,就需要那些药。可是她不知道哪种药管用。
但是,精神错乱和麻醉剂相配效果很强大,燕子男又处于吗啡的影响下,直接询问燕子男,安娜没有问出让她可以从正经药店买到的那个简单的药名,却问出一个精心虚构的故事,旨在解释博鲁塔不用一日服三次药:为了掌握火的秘密,他吞吃凤凰与żar-ptak,即火鸟在交配期间产下的萎缩的蛋,那是一个蜂鸟男爵带来的贡品,对他很久很久以前给予它们的恩惠表示致敬。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环境,安娜会欣然迷恋上这个故事,像一件精致美丽的小东西般揽在身边,可安娜现在只想要一个药名。然而,燕子男却千方百计不告诉她,甚至不想承认自己需要服药。
他们在格但斯克找到条小巷子,那里实在太窄了,窄得甚至都不配用巷子这个名称。其实不过是两幢石头建造的大楼之间的一条缝隙,一幢红楼,一幢灰楼。遍地都是瓦砾碎石,安娜难以想象几十年来什么人在他们之前曾来过这里。除了一个小孩或者像燕子男这样细长得不自然的人,不会有人能顺顺当当进入这个空间。
他们吃了顿感觉犹如盛宴的食物——事实上吃得太多,安娜吐了又接着吃——尽管那顶多是顿轻量级的饭菜。所有的食品都是从垃圾堆和下水沟里捞来的。那天,安娜肚子疼得简直没法动。不用说,燕子男毫无活动迹象,除了低沉、稳定、野兽般的喘息声。
安娜恢复过来后,开始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办。显然,他们可以在这里多待几天,等体力恢复后再继续前进,只要别弄出响动。但是,燕子男的药仍然是个问题。她无法想象,没有药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向前推进——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引领她到达她想去的地方。
于是安娜下定决心:她不会跟任何别的燕子男离开格但斯克,除非是这个把她带出克拉科夫的燕子男。
她要给他找到药。
这是个孤注一掷的计划,完全没有过脑思索,然而这又是此刻安娜能想到的全部计划:她要找个药店,然后深夜闯进去,她要找遍所有的药,任何与她已经习惯看着燕子男服的那种药,那个小小的圆圆的白色药片,有些微相似的东西,她都要带回去。
这个想法让她有两个理由盯上了燕子男的包。首先,她需要更多的空间,尽自己所能,不动声色地搜集到更多的东西装进去,如果腾空燕子男的包,她就能带回比光靠两只手带来的更多的瓶瓶罐罐。更多的药瓶意味着更多成功的可能性。
她还想到,如果天黑后带个满载东西的包在城市的大街上晃悠,带上把刀也算明智之举。
安娜把那把刀别进腰带后(她不担心从燕子男身上拿走这把刀,因为她知道,在他瘦削的后背还有把左轮手枪)就开始动手腾空那个包。
他们匆匆撤出那个大宅的时候,安娜没有来得及把燕子男最初从包里掏出的东西全都收拾进去。他的衣服放在里面了,还有身份证件,谢天谢地,那把小刀也在里面,但是香烟盒以及磨刀石、碎镜、锡杯……仍然丢在那里了。
当包几乎被掏空的时候,安娜看见那东西了——当安娜拿到手时,包底只有散溢的弹药盒和那只婴儿鞋还在里面漂浮着:燕子男珍藏药片的褐色小玻璃瓶,现在已经空了。
“哦哦,”燕子男像个孩子般咯咯咯地笑着,“你逮住我了。”这是自从他们进入格但斯克后燕子男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安娜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燕子男的笑声。
瓶子上用散漫的笔迹写着几句德文:“碘化钾,一百三十毫克,每日口服三次,如果你想要保持理智聪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