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危物种(第3/10页)
“你会发现,塞吉乌兹,在这种情况下,你说的往往不对。”
大男孩倒抽了口气,扔下灯笼,灯很快就闪灭了。在骤然而至的黑暗中更容易看清楚正在发生的事情。
安娜一直站在燕子男的背后,她看到的第一个东西就是一丝微弱、暗淡、闪烁的亮光,朦胧地照亮男孩们苍白病态的脸蛋。
燕子男双手相搓的地方皮肤开始冒烟,然后放出无声的绿色光焰。
两个少年真是容易冲动的笨蛋。即便在惊恐中飞逃,即便吓破了胆,不知所措,他们仍然开了父亲的手枪,尽管是盲目乱射——尽管是在逃离巨魔博鲁塔。
安娜拖着燕子男回书房时不停地哭泣,她吓坏了,她惊慌失措。她只知道,她是在把一个恶魔拖到安全的地方,然而,即便这个都没有太让她害怕——她只知道,她是在把一个恶魔拖到安全的地方,最让她恐惧的是:她居然不在乎。
安娜挪动他的时候,燕子男不停地放声大笑,等把燕子男弄回书房的时候,他又像只鸟儿般叽叽喳喳地鸣叫起来。她不知道两人间的这种角色转变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安娜估计,让他站起身,让他出去,会是场艰苦搏斗。燕子男即便处于癫狂状态,他也跟安娜一样知道,那两个男孩不会很快忘记发生在山顶上那幢大宅里发生的事情,无论他们自己是不是想再回来看看,他们讲的故事会很快领来别人来探个究竟。
安娜最主要的艰苦搏斗是找个能让燕子男走路的办法。他被子弹打中,屁股上至少挨了一颗子弹,右腿已经撑不住身体的任何重量。然而,这种无能为力却没有阻碍他尝试,安娜在屋子里跑来跑去想尽可能多收拾些燕子男的东西时,他一遍又一遍地把脚轻轻地放在地上,一次又一次地捂住疼痛的哭喊声。
安娜试图让燕子男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这需要他弯着腰才行,这时她忽然想到了解决的办法。那把伞又长又结实,如果他能像拐杖一样拄起来,就可以忍受最小的痛苦,稍微快速地走动了。
可是他们一旦走起来,真正的麻烦才开始。
燕子男不是不明白走快点儿有多重要——安娜深信这点——只是她忘记数燕子男开始什么都不吃、只吞咽珠子以来过去了多少天。更糟糕的是,他们匆匆离开大宅时,身后的雪地上留下长长的一线小血滴,就像格林童话《糖果屋》里的面包屑。他在快速失血,无论他们的信念如何坚强,他倒下只是个时间问题。他一旦倒下,很有可能就永远站不起来了。
感觉每迈出一步都是在向死亡迈进一步,可与此同时,安娜也知道,他们不能停下。即便他们找到一个休息的地方,可依然因为距离大宅太近而不安全。无论他们移动还是静止,虽然尽了最大努力,地上仍然拖着一条血迹,那会把任何稍微勤奋些的追踪者直接引到他们跟前。
没有理由继续向前了,除非停下来情况更糟糕。
安娜感到很冷,但她继续向前走。
安娜感到很累,但她继续向前走。
安娜感到很饿,但她继续向前走,完全不知道没有她的示范,燕子男还能不能继续走下去。这时她一如既往地明白,她正在直接面对自己的死亡。然而——安娜继续向前走。后来,她简直太想躺在雪地上就此放弃,经过两个小时的跋涉,这样的憧憬似乎奇妙得诱人。
安娜能感觉自己的身体空空荡荡。
这似乎是必然的。她体内什么都不剩了。
但是在远方,就在地平线冒出的地方,她开始听到人声,看到一个小小的军营。他们现在离战斗前线很远很远。但是如果非要安娜从那些男人的举止来猜测的话,她可能会说他们刚从前线回来而不是准备奔赴前线。
现在安娜头脑中出现了两个互相对立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