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四章(第7/13页)

“这太愚蠢了,”她说,“您会一直烧到骨头上的。”

格扎维埃尔抬起头,用惊慌的神色看了看四周。

“不疼。”她说。

波勒抓住她的手腕。

“等一会儿您会疼得要命。”她对她说,“真是孩子气!”

伤口有十生丁硬币那么大,看上去很深。

“我向您发誓我没有任何感觉。”格扎维埃尔说,并抽回了手。她会心而满意地看了看手。“烧伤的感觉是很舒服的。”她说。

舞蹈家走近来,她一手拿着一个托盘,另一手拿着一种西班牙人用来仰饮的双口水罐。

“谁愿意和我干杯?”她问。

皮埃尔把一张纸币放在盘上,波勒拿起长颈瓶,她用西班牙语对女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她把头往后一仰,灵巧地让喷出的红葡萄酒对准她的口,并又动作利索地止住酒往外流。

“该您了。”她对皮埃尔说。

皮埃尔抓住器皿,担忧地看了看,然后把头往后一仰,同时把器皿口放到嘴唇边上。

“不,不是这样。”女人说。

她以其有力的手把长颈瓶移开。皮埃尔让酒流到嘴里,一会儿工夫以后,他做了个重新吸气的动作,酒流了一领带。

“他妈的!”他愤怒地说。

舞蹈家笑了起来,并用西班牙语骂他。他的样子显得十分恼怒,逗得波勒乐不可支,使她严峻的面容变年轻了。弗朗索瓦丝费力地勉强做了个表情。此时她正心惊肉跳,任何东西都不能排解她的恐惧感。这次,她感到自己正处于危险境地,所危及的远远超出了她幸福本身的问题。

“我们还待一会儿,是不是?”皮埃尔问。

“如果您不觉得厌烦。”格扎维埃尔畏畏缩缩地说。

波勒刚走。她那恬静的欢快心情赋予这个晚上以全部魅力。她轮流传授给他们快速狐步舞和探戈舞中最罕见的舞步,她把那位女舞蹈家邀请到他们桌子上,成功地请她为他们演唱美丽动听的民间曲调,所有在场的人又齐声合唱这些曲子。他们喝了很多曼查尼亚葡萄酒,皮埃尔终于眉心舒展,恢复了愉快心情。格扎维埃尔灼伤似乎不痛苦,千变万化、互相矛盾的各种强烈感情交替流露于她的面部。唯有弗朗索瓦丝觉得时光的流逝令人难熬。音乐、歌曲、舞蹈,什么都不能消除令她心惊胆战的恐惧感:从格扎维埃尔烧手那一刻起,她再也不能从脑海中驱走这张扭曲变形、心荡神驰的脸,一想起就使她不寒而栗。她向皮埃尔转过身,她需要恢复同他的接触,但是她与他相距千里之遥,她再也赶不上他。她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皮埃尔和格扎维埃尔正在交谈,他们的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您为什么要这样做?”皮埃尔问,并碰了碰格扎维埃尔的手。

格扎维埃尔向他投过来一个哀求的目光,她满面柔情、情意绵绵。弗朗索瓦丝因为她才与皮埃尔反目,甚至到了不再能向他微笑的地步,格扎维埃尔却早已悄悄地同他和解,似乎就要倒入他怀抱中。

“为什么?”皮埃尔重又问道。他端详了一下灼伤的手。

“我可以打赌说这是一个神圣的伤疤。”他说。

格扎维埃尔微笑着,脸上露出不予以辩解的表情。

“一个赎罪的伤疤。”他接着说。

“是的。”格扎维埃尔说,“我对这朵玫瑰花那样多愁善感太可鄙了。我为此感到羞耻!”

“您是要埋葬掉您对昨晚的回忆?”皮埃尔问,口气是友好的,但很紧张。

格扎维埃尔钦佩地睁圆了眼睛。

“您怎么知道的?”她问。看来她被这种神通广大所折服。

“这朵凋谢的玫瑰花,很容易让人猜到。”皮埃尔说。

“我这种举动很可笑,是一种做作的举动。”格扎维埃尔说,“可这是您把我挑起来的。”她卖弄风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