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第34/58页)

在她丈夫不在家期间,我们单独谈论的几乎都是这些严肃的问题;她丈夫回来之后,我们当着他的面,又谈论起这些问题来。他也参加谈论,但仿佛是在谈论另外一个人似的;他对我们的种种忧虑,非但并不鄙夷不屑,反而还常常向我们提出一些好的建议,告诉我们如何与他辩论才更有效。但正是这一点使我对成功失去了希望,因为,如果他态度不真诚的话,我们就可以对他心中那种不信奉神灵的恶念大加鞭挞,但是,如果问题只是在于说服他,那让我们去哪儿寻找他毫不具备的知识和他并未听说过的道理来让他心悦诚服呢?当我想要与他进行辩论时,我便发现我所能运用的论据早已被朱丽用尽了,而我知识贫乏又笨嘴拙舌,与她那发自内心的辩才和循循善诱的说服力相去甚远。绅士,我们永远也无法让这个人迷途知返;他太过于冷静,但又绝对不是一个信奉异端邪说的人:想感动他是不可能的;他在内心深处和感情上都没有见到上帝存在的明证,而只有有了这种明证,才能使其他所有的论据不被他所驳倒。

不管他妻子如何强颜欢笑,不让他看出自己心中的痛苦,但他仍旧感觉到了,而且在分担她的痛苦:想瞒过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是不可能的。她越是想隐瞒,他就越是能感觉到那痛苦在狠狠地啃啮着她。他曾对我说过,他有多次想在表面上让步,为了安慰她而想假装出他心中并不具有的感情来,但是,这种想法太卑鄙了,他做不到。幸亏他没这么做,否则朱丽会更添加一种新的痛楚的,而他们之间的那种真诚、坦率以及使得许许多多的痛苦都能得到慰藉的心灵沟通将会荡然无存。难道他只能降低自己在妻子心目中的地位才能使她不再担忧吗?他非但没有装假,反而十分真诚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妻子,不过,他说的时候语气很单纯,既没有对一般人的庸俗之见表示藐视,也没有对思想深邃之人的狂妄自大的嘲讽反唇相讥,因此,他那平淡无奇的表白使得朱丽并没有恼火,反而使她更加的痛苦,而她因无法使自己的丈夫接受自己的观点,无法让他按照自己的希望去做,因此,她便更加关怀备至地使他感到他周围的人都在让他获得温暖,而他也在使自己只去享受这种幸福,而不作他求。她温情地说道:“啊!如果这个不幸的人想把自己的天堂建造在这个世界上的话,那我们就帮他把他的天堂建得更加的美好吧[34]。”

他们夫妇之间因这种看法上的矛盾而造成的阴影比其他任何东西都更好地证明了,不可战胜的朱丽以她那温暖人心的做法,使忧虑的阴影大大地消散了,而在当今的世界上,也许只有她能够做到这一点。他们在这个重大的问题上的所有分歧与争论,非但没有发展成尖锐的对立,彼此鄙视,相互争吵,反而始终是以一种温情的情景收场,使得他们相互之间更加地恩恩爱爱。

昨天,由于我们的谈话又集中在我们三人在一起时常常会谈论的那个问题上,我们便谈到了恶的起源;我尽力地在证明,在生物界,不仅不存在什么绝对的和普遍的恶,而且,即使有个别的恶,它也没有乍看上去那么严重,何况它还被特殊的和个别的善所大大地克服掉了。我引德·沃尔玛先生本身的例子为证。我对所享受到的幸福进行了深入的观察,所以我描绘起来极其真切,把他都给感动了。他打断我说:“朱丽的迷人之处即在于此。她总是以感情代替理智,而且,她的感情又是那么的感人,所以我往往只好以拥抱她作为回答,”然后,他又笑吟吟地对我补充说道,“她的这种说理的方法,难道不是从她的哲学老师那儿学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