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第32/58页)

您对朱丽是了解的,她是那么虔诚笃信,对宗教怀有朴实的感情,然而,上苍却赐予她这么一位丈夫。不过,必须像我同她表姐那样与她亲密地生活一段时间之后,才能了解这个温柔善良的人天生有多么的虔诚。可以说,由于尘世间没有什么可以满足这个浸透着爱的人对爱的需要,所以她的这种过度的情感必须回到它的本源去。她与圣泰蕾兹不同,她的心并不迷恋爱情,不轻易委身,不愿意随便去爱一个人;她的心是真正取之不尽的爱的源泉,无论是爱情或友谊都享受不尽她心中的爱,她把她丰富的爱献给了唯一配获得她的爱的上帝[31]。她爱上帝,但并不因此就不爱世间的人;她是不会对人冷酷无情的。所有这些因同样的原因而产生的爱,在相互激励着,从而变得更加的温馨可爱;在我看来,我认为,如果她不那么爱她的父亲、她的丈夫、她的孩子们、她的表姐以及我,那她也就不会那么的虔诚了。

奇怪的是,她越是虔诚,她却越是觉得自己不是虔诚笃信的人,总是在抱怨自己感到内心深处根本就不爱上帝。她经常在说:“我怎么做都不行,我的心只有通过感觉或想象才能有所寄托,可是,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感觉到或想象到上帝的博大无垠呢[32]?当我想要升华到他那崇高境界时,我却不知从哪儿做起;我因为看不到我与他之间有什么联系,所以我不知通过什么途径才能到达那一境界,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我处于一种颓丧无力的地步;如果我敢于以自身去判断他人的话,我却又害怕我对神秘事物的崇敬并非发自一颗充实的心,而是出自一个空虚的头脑。”

“怎么才能避开已误入歧途的理智所产生的幻影呢?”她继续说道,“我用一种粗俗的但却是我所能理解的礼拜仪式替代那些超出我的智慧的高尚的潜心静修。我不无遗憾地降低了神的威严;我在神和我之间放置一些可感可触的东西;我虽看不到神的实质,但至少却能看到神所产生的结果,我是在神的一件件好事中去爱它的;不过,无论我采取什么形式,我奉献给它的并不是它所要求的纯洁的爱,而是我那怀有私心的感激之情。”

就这样,在一颗多情的心灵里,一切都是从感情出发的。朱丽觉得,普天之下,人都是能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她随处都能看到上苍的恩情;她的两个孩子是上苍托付于她的珍宝;地里的出产是她所收到的上苍赐予的礼物;她看到自家的餐桌上满是上苍的赐物;她在上苍的庇护下得以安然入睡;是上苍的召唤使她能平静地醒来;当她失意时,她感到的是上苍对自己的教训,而在快乐之时,则感到上苍是在宠爱着她;她珍爱的人所享有的美好生活也都是她祈祷敬拜的缘由;如果说她视力微弱,看不到宇宙的主宰的话,那她到处都能看到人类共同的父亲在造福于人。她如此这般地景仰上苍的崇高善行,这难道不是在尽她最大的努力侍奉威力无限的神吗?

绅士,请您想一想,同一个愿与我们一起生活而又不赞同我们所希望过的那种极其宝贵的生活的人在一起过隐居生活,是多么的受罪呀!我们既不能同他一起祈求上帝的恩宠,又不能同他一起谈论上帝的善行给我们带来的幸福未来;看见他行善仗义,但又见他对一切让他行善的道理不甚了了,而尤其令人奇怪的是,他考虑问题是从不信教的角度去考虑的,可生活之中又是按照基督徒的方式在生活,这叫人如何受得了呀!您想象一下朱丽同她丈夫一起散步的情景吧:一个看见大地丰饶,生机盎然,认为这是宇宙的主宰的杰作与恩赐,而另一个却认为这一切只不过是偶然的一次组合,全都是一种盲目的力量在把它们联系在一起。请您再想象一下,一对恩爱夫妻,因害怕引起对方的不快,一个不敢深入地探讨问题,另一个又不敢抒发周围的一切使自己产生的看法,而且,即使相亲相爱,也得各自克制自己。朱丽和我,我们每每一块儿散步,那动人的美景几乎都要使她回想起这些痛苦的情形来。她动情地说:“唉!大自然的美景,在我们眼里,是那么的生机勃发,生机盎然,但在不幸的沃尔玛看来,却是如死一般,而且,在这个人人都用极其亲切的声音歌颂上帝所创造的万物大和谐之中,他所看到的却是一种永恒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