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第31/58页)
您来信说要来克拉朗度过冬天,我听了真是高兴非常!可您为什么还要延长在军中的时间呀?这真让我苦等难熬啊!尤其让我觉得不高兴的是,我现在才明白,我们分别时,您要参加战斗的决心已定,可您竟然对我只字未提。绅士,尽管我知道您为什么秘而不宣,但我还是不感激您。您以为让我苟且偷生是为我好呀?您是不是让我这人情趣低下,宁要爱情而不愿与自己的朋友同生死共患难呀?您这不是瞧不起人吗?如果说我没资格随您而去,那您就把我留在伦敦好了,那也比把我打发到这儿来让我少生气一些。
从您上封信看来,显然,我写给您的一封信确实是弄丢了,因此,让您对随后的两封信所谈的许多事情一头雾水,不过,让我补述清楚,让您弄明白,那得等我有空再说了。目前,最要紧的是让您不必再为德·沃尔玛夫人心中的隐痛感到焦虑。
我就不跟您叙述她丈夫走后我与她的谈话内容了。我们谈了许多的事情,有一些也记不起来了,而且,在她丈夫不在家的时候,我们谈过好几次话,所以我只能跟您简单地说一说,就不一一赘述了。
她告诉我说,她丈夫竭尽全力在使她生活得幸福,可也正是他让她觉得痛苦,而且,他们彼此间越是感情真挚,她就越是觉得不好受。您对此有何看法,绅士?这个如此聪明而理智的男人,远离各种各样的邪恶而又绝无贪欲之心,可他却不相信任何可以维护道德的力量,而且,在他那无可指责的清清白白的一生中,其内心深处却又怀着恶人一般的可怕的冷静。这两种相互对立的情况引人深思,发人深省,这更增加了朱丽的苦痛;看起来她像是原谅了他的不信神,无论他是由于害怕神灵,还是出于傲岸而与神灵对抗。如果说一个罪犯以牺牲理智而求得心理安慰,一名不愿与俗人为伍的人,不愿盲从说教而独树一帜的话,这种错误至少还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她叹了口气,对我说道,“他是一个既诚实可敬又不卖弄学识的人,怎么竟然会是一个不信教的人呢!”
必须了解他们夫妇二人的性格,必须想到他俩全都一门心思用在家庭上,必须看到他们把对方视之为自己的另一半,必须了解他俩之间在其他所有问题上都看法一致,才能想象得出他们在这唯一的一点上的意见分歧对家庭的和睦造成多大的伤害。德·沃尔玛先生是在一种信奉希腊正教的环境中长大的,所以他无法忍受那种对可笑的宗教顶礼膜拜的荒谬做法。他很有理智,不容许别人硬往他身上套那难以忍受的枷锁,所以他很快就鄙夷不屑地把这具枷锁给抖搂掉了;他把来自一种十分可疑的权威的所有一切全都抛弃了,从而不得不成为一个不信教者,成为一个无神论者。
此后,由于他一直在几个天主教国家里生活,所以他就不可能因为我们信奉基督教,他就对基督教产生好感。他发现,基督教只不过是教士们所宣讲的一种宗教而已。他认为基督教教义中的那一套,全都是一些毫无意义的话,全都是辞藻堆砌起来的假话、空话。他觉得所有诚实的人全都异口同声地赞同他的看法,而且毫不隐瞒自己的这一观点,甚至连神职人员也都在私下里对自己公开宣讲的那一套多少也表示一点不屑。他还经常反驳我的看法,说他经过长时间的调查研究之后,一生之中只发现三个信神的教士[30]。由于他真心实意地想弄清这些问题,竟一步一步地坠入形而上的深渊,除了自己的那一套而外,找不到其他的指导,到处看到的都是些值得怀疑、相互矛盾的东西,因此,到了最后,当他来到基督徒中间的时候,为时已晚。他自己的那种信仰已根深蒂固,对真理关上了大门,他的理智已经无法去理解真实的事物了。别人向他证实的所有一切,非但没能使他确立一种看法,反而摧毁了他对宗教的看法,以致对各种宗教一概排斥,虽然不再是无神论者了,但却变成了一个怀疑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