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第42/63页)

“先生,”我对他说,“那些修建豪华花园的极其有钱的人,完全有理由不喜欢独自在园中漫步,不喜欢让花园只是供自己人享用,因此,他们这么干是在考虑别人,这一点倒是很不错的。另外,我在中国曾经看见过您所说的那种花园,修得倒是非常的艺术,但却又不符合艺术性,而且花费颇大,维修也不少花钱,所以我一想到这些,就兴趣全无,没心思去观赏了。他们在平坦的沙土地上,而且只有井水的地方,修造了一些假山假洞,以及人工瀑布,把汉人和鞑靼人生活的不同气候地区的奇花异卉合在一起栽种在同一个园中。而且,园中见不到真正漂亮的路径,也没有正规的布局,而见到的却是满目的奇形怪状的东西,零零散散东放一些西放一些;大自然在其中以各种不同的面貌呈现出来,但整体看来又极不自然。而在这里,既不用从别处取土运石,也无须凿井修池,也没有温室、火炉、防寒罩和草席。可以说是几近平平坦坦的土地上有着一些简单朴实的装饰;草是普普通通的草,灌木是普普通通的灌木,几条小溪畅快地在淙淙地流着,但却给人以一种美感。这个园子修整起来并未花很多的心血,简朴之中给观者一种新的乐趣。我觉得,这个地方还可以弄得更好看一些,但那样的话,我反倒是不怎么喜欢了。柯布汉绅士在斯托修建的那座有名的花园就是一例:那园子是很优美,是景色宜人的处所的一种组合,布局以不同国家的形式为参照,除了主体像我刚才跟您说的中式花园一样外,其他的都显得极其自然。这座漂亮的园子的主人和设计者甚至还让人在园中建了一些废墟、庙宇和古建,时空的结合之完美,真可谓巧夺天工,然而,正是这一点,却让我觉得很不以为然,因为我希望,让人高兴的事应该是容易办到的事,不要让人望而生畏,而在观赏那些美轮美奂的花园时,一想到它们耗资巨大、工程费时费力,你就没有继续欣赏的劲头了。命运难道让我们吃的苦受的罪还不够,还要在享受愉悦之时也得受累不可吗?”

“至于您的爱丽舍,我只想提一个意见,”我看着朱丽说道,“不过,您也许会觉得这个意见很尖锐:我觉得您的这个游玩之地纯属多余。你们家房子的另一边就有一些非常美丽的小树林,可你们却不去,为什么非要跑到这儿来散步呢?”她有点尴尬地说道:“您说的没错,可是我却更喜欢这里。”德·沃尔玛先生接过话头说:“如果您的问题是经过很好地思考之后提出来的,那您这么说就欠妥了。自从结婚之后,我妻子从未到您所说的那片小树林去过。尽管她并未告诉我为什么不去,但我却知晓个中原因。而这个原因您也并非不知道,所以我希望您尊重您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由有美德的人的双手所造就的。”

我刚被这么咎由自取的抢白之后,正准备往外走时,只见芳松领着孩子们走了进来。这三个可爱的孩子扑上来搂住德·沃尔玛夫妇的脖子;他们也亲了一下我。朱丽和我转身回到爱丽舍,和他们一起又蹓跶了一会儿,然后,才回到正在与几个工人在说话的德·沃尔玛先生的身边。在路上,朱丽告诉我说,做了母亲之后,就萌发了一个念头,一定要把这个供散步之用的园子搞得漂亮一些。“我想到,等孩子们再大一些时,就得让他们有一个既可供游玩又有益于健康的地方玩耍。”她跟我说道,“维护这个地方所费的心思要多过所耗的气力。关键是教他们如何把树枝剪得有模有样,而不在于翻耕土地。我希望能让孩子们有一天成为小园丁,他们得尽量地进行锻炼,增强自己吃苦耐劳的精神,但又不是非得劳其筋骨不可。另外,也得让他们干点对他们的年龄来说确实较为艰苦的活儿,但又得把握住,让他们做的应是他们觉得有趣的活儿。”她还补充说道,“一想到孩子们兴冲冲地在做我让他们做的有趣的事时,我心里的那份甜美,简直是难以对您描述,而孩子们看到他们的母亲在他们亲手栽种的树下美滋滋地漫步,他们的小小心灵中也是充满着难以表述的喜悦的。说实在的,我的朋友,”她激动得声音发颤地说,“如此这般度过的时光就等于是在过来世的幸福日子了,因此,我事先就把此处命名为‘爱丽舍’是不无道理的。”绅士,这位无出其右的女人真是一个好母亲,一个好妻子,一个好朋友,一个好女儿,尤其让我刻骨铭心的是,她曾经还是一个好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