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5/8页)

“你结婚了?才这么年轻?”

“已经有三个小孩了,”他要让对方听个明白,“这让我更加渴望,尊敬的女士,”他接着说,“在您慷慨的帮助下取得名誉和财富。”

“噢,我得很慷慨,是吗?”她逗他。

“慷慨过头才好呢。”

“呵,我担心的正是这个。”

“您怎么能怪我有这种想法呢,看了您友好的来信?”

“噢,那些信!”她意味深长地强调说。

“是的。那些信。”他随声附和,一边不由自主地打量着书柜。她的目光跟随着他,两个人在无声中默默交流。最后,这种沉默变得相当特别,因为彼此心照不宣,自己有很多方面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对方,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如果我不曾写……?”她最后问。

“噢,那样的话……”他耸肩的动作,他希望,能表达这一假设不堪设想的后果。

“你会摒弃对名誉和财富的全部渴望?”

“嗯,不,”他承认道,“但总得有材料才行。”

罗廷迪恩夫人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不慌不忙把奶油搅和进去。“你得到‘材料’后准备怎么处理它们?”

“读一遍,首先。然后,如果如人所料,确实有趣的话,就据此写些文章。也许还会拿去发表。”

“那你的‘有趣’的标准是什么?”

轮到他直截了当了。“嗯,我认为,比如说,任何有助于了解埃格伯特·梅利玛许和他的社交圈的东西都不会缺乏这种特点的。”

他身子朝后一仰,双腿自然地交叉起来,但这种自然也并非全无造作。罗廷迪恩夫人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她从壁炉架上取下一把钥匙,走到书柜前。她回来时拿着那只黑色文件匣,并把它放在他的怀里。

“给你,爱坡比先生,”她说,“我保管的舅舅未曾发表的作品全都在这里。你出两百五十英镑就归你了。少一分都不行。”

亚当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里,膝上摊开一份厚厚的手稿。他已经有好一会儿不再读文稿了。罗廷迪恩夫人提到的钱款数时不时浮上脑海,使他非出声地嗤之以鼻不可。

黑色的文件匣原来只装有一份厚厚的手稿,还有一叠出版商的来信,以粗鲁程度不一的口气解释他们不愿出版。在其中一封由一家有名望的天主教出版社写来的信的底端,有梅利玛许用潦草的笔迹写下的按语:犹太共济会阴谋压制我的作品的又一罪证。

手稿本身是一整本书,标题是《世俗布道辞与私人祷告文》。亚当刚刚读到关于纯洁问题的布道那一节。

“当我还是个读书郎的时候,”开头写道,

我们跟从一个叫博纳文切尔神父的教会老司铎学习宗教知识。博纳文切尔神父不是基督教界最了不起的神学家;但是他深谙问答式口授教义法,而且对圣母非常虔诚,对于我们这些懵懂的稚子头脑来说,这抵得上成千条论证。

他的道德教义以十诫为基础,对这十条,他逐一讲述。可是当他讲到第六诫“不可奸淫”的时候,他会说,“等我讲到第九诫时我会解释。”等他讲到第九诫“不可贪恋别人的妻子”时,他又说,“等我回到第六诫时我再来讲。”

有些男生那时经常为此嘲笑博纳文切尔神父;但是现在,当我怀着感恩的心情回首读书时代的日子,觉得老博纳文切尔神父在纯洁问题上给了我们有史以来最好的教育。他不加掩饰地回避第六诫和第九诫的做法,除了纯洁正起作用之外还能作何解释?而且老实说,班级里面,甚至包括那些嘲笑他们年迈的老师的学生,没有几个不在私下感到避免了难堪,因为纯洁,所有美德中最羞涩和敏感的内容,未被粗鲁地拽到公开场合进行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