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10/16页)

萧山盟见她落泪,忙安慰她:“就是崴了一下,没伤到筋骨,不要紧的。”

锦书知道她现在不能示弱,抬袖口擦去眼泪,勉强笑笑说:

“只要没伤到骨头就没有多大事。现在风雪不像刚才那么猛,看样子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停下来。咱俩在这里等着,七婶知道我们在苍莽山上,等雪一停就会带人来找。”

萧山盟见暴风雪的势头不减,并没有停止的意思。锦书从小生长在南方,不习惯这种天寒地冻的气候,在风雪中暴露这么久,两颊冻得通红,尤其是两只耳朵,好像冻伤了,又红又肿。

他心疼锦书,又恨自己偏偏在紧要关头受伤,就带着歉意说:“两个人都耗在这里没有意义,你既然已经找到了下山的路,干脆自己先下去,回头再带人来接我。”

锦书当然不肯,撇一撇嘴角,说:“没有你陪着,我一个人会迷路。”她说这句话半真半假。她既舍不得丢下他,也没有把握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一个人寻路下山。眼下最大的指望是七婶早些带人上山来找他们。索性两个人就坐在这里等着,难道还能被冻死不成?

萧山盟其实也不放心锦书一个人走,见她打定主意留下来,想两个人守在一起也好,万一发生什么事,还可以互相照应。

锦书在萧山盟身旁坐下,背靠大树,肩膀倚在他肩头,轻轻叹口气。在这样的穷途困境中,她竟没有感到慌乱和绝望,相反,她心中平安喜乐,似乎只要和萧山盟在一起,困境也是天堂。

萧山盟像变戏法似的从羽绒服的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花哨的包装盒,打开,里面是两块核桃酥,每块都有锦书的手掌般大,金黄油亮,香味扑鼻。

锦书笑了:“居然藏着私货?”

萧山盟说:“是在景海美食街买的。想着你爱吃,就随身揣着,预备咱俩在外面游玩时当零食吃,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真应了有备无患这句话。”

当时两个人年轻,饿得快,在山上走了小半天,肚子里早就在咕咕地叫,于是一人分一块核桃酥,开开心心地吃下去。

锦书一向爱吃零食,最喜欢的就是核桃酥和羊肝羹这两样,不过那时日子都不宽裕,尤其锦书父亲已过世,母亲给她的生活费要精打细算地花,所以只能偶尔买点儿零食解馋。

这时和心爱的人在冰天雪地里并肩坐着,小口咀嚼核桃酥,有种前所未有的香甜味道。她在地上抓起一把雪,放进嘴里,吃得眉开眼笑。

萧山盟奇怪地问:“好吃吗?”

锦书说:“好吃死了。”

萧山盟学她的样子,也捏起一撮雪放进嘴里,和核桃酥一混,凉凉甜甜的,沁人心脾,点点头说:“真好吃。”想想又补充一句,“还是你会吃。”

“七婶现在一定做好了一桌子菜,在家里等我们回去。”锦书默默出了一会儿神,又说,“在这里等着也是等着,干脆给你讲讲我和七婶的事。”

萧山盟以前根本不知道七婶其人的存在,到了曲水后见锦书喊她干妈,貌似两人的感情非常深厚,难免让他感到惊奇,不明白为什么锦书以前从未说起过她。但他一向对锦书既信任又尊敬,她既然不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他也不会刨根问底。

锦书的表情忽然有些落寞,说:“说起我和七婶的事情,就不能绕过我爸。我认七婶当干妈,目的是给我爸洗刷冤屈。”她侧过头,凝视萧山盟的眼睛,苦笑说:“李阿姨因为我不肯讲家里的事情,对我有成见,我能感觉得到。其实我不是故意瞒她,这件事曲曲折折的,很难说清楚,即使说实话也像在撒谎。而且我一个女孩子,有些难听的话也说不出口。”

他们处在一个承前启后的时代,传统还没有被鄙视和遗弃,年轻人对爱情的表达仍然含蓄。社会上新思潮蓬蓬勃勃,却还没有大规模侵入校园里来,大学仍是一方净土。萧山盟和云锦书虽然彼此深爱,却恪守着身体防线,除去牵手、拥抱和接吻,没有更多的肌肤之亲。所以尽管锦书对他毫无芥蒂,但每次说到男人和女人的事情时,难免感觉羞涩,以致支支吾吾,词不达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