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12/16页)
萧山盟受她感染,眼里也泛出泪光,把她紧紧揽在怀里。锦书想起那段悲伤的往事,心口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拧着,有种难以言说的痛。她的泪水把他的胸前洇湿一大片。爸爸临终时半睁双眼的样子,像一张清晰的相片印在她心头,不因时间而褪色,他死不瞑目啊。
萧山盟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个阳光、善良、坚强的女孩,内心深处却隐藏着一段极端痛苦的回忆。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说:“原来你报考公安大学的法医专业,是为了你爸的案子,也许有一天你可以运用专业知识,帮助你爸翻案。”
“不是也许,是一定,百分之一百。哪怕十年、二十年,我也会坚持到底,不挖出真相决不罢休。”锦书咬牙切齿地说,脸上透出一股执拗的狠劲儿。
萧山盟说:“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他是真诚的。他的表情里带有强烈的自信,那是二十岁时独有的、未知人心诡谲世事艰难的自信。
锦书得到他的鼓励,好像开心了些,说:“七婶的那块血玉,是张叔告诉我要设法弄到手的。他说那是黑毛犯罪的证据,是他从一个被害人脖子上扯下来的。七婶不知道,以为是黑毛花钱买来孝敬她的,当宝贝一样藏着,我跟她要了两次,她都舍不得给,这次以你的名义,终于要出来了。张叔说,有了那块血玉,将来黑毛落网后,就可以把它当作审讯的突破口,黑毛再怎样狡猾,也没法编造血玉的来历,说不定就此把案子破了。”
萧山盟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小手,说:“原来那块血玉有证据价值,我回去后就把它交给你,可要收好了。”
锦书在他胸前蹭干脸上的泪水,很严肃地说:“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告诉你,虽然我一直在努力忘记这事,而且我问心无愧,但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
萧山盟还没从锦书父亲的悲惨遭遇里回过神来,又被她郑重的表情唬住了,下意识地:“什么事需要这样严肃?”
锦书从他怀抱里挣脱出来,平视他的眼睛,说:“你知道,我的高考成绩远超出公安大学分数线,却没有被录取,最主要原因是我就读高中的一位副校长在中间捣鬼。”
萧山盟的心猛地跳一下,想起他和李曼的那次剧烈争吵。他一直没有向锦书问起这件事,她自然以为他不知情。他在心里盘算着是否应向她坦白,又怕她尴尬,而且现在时机不对,只好继续装作第一次听到。其实,他也想亲耳听到从锦书嘴里说出事情真相,不仅是出于好奇心,也为了日后他在李曼面前为锦书说话时,能够更有理有据有节。
他掩饰得好,锦书没有察觉他的心理活动,继续说:“高三那年,学校有两个北京大学的保送名额,有许多人拼命争抢。我因为决心报考公安大学,就没有提出申请。没想到主管这项工作的副校长主动把我叫到他办公室,说我的成绩和表现符合保送北大的条件,在校方拟定的保送名单上,我排在第一位。
“要说我面对这个诱惑一点儿不动心是假的,毕竟北大曾是我多年的理想,如果不是因为我爸的案子,我的高考第一志愿一定是北大。那个姓周的副校长也一厢情愿地认为我和别人一样垂涎这个机会,还没等我表态,又说,虽然我排在第一位,但是我爸的案子对我有些影响,而且排在第二位的同学家里很有权势,排在第三位的同学虽然学习成绩一般,却连续三年都是市级优秀学生干部,这两个人一用力,就会把我挤下去。
“话说到这程度,我就有些反感,感觉自己好像一个砝码,被人摆在天平上称分量。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我对北大的保送名额不感兴趣,让别人去竞争吧。
“周副校长没明白我的意思,以为我知难而退,他的话越来越赤裸裸,说学校领导班子有六个人,今年刚好有六个保送名额,北大这两个是最热门的。六个校领导平均分配,每人有一个名额,他和正校长各掌握一个北大的名额。所以,只要他替我说话,这个北大名额百分之百是我的。他一边说一边跟我动手动脚。我就有点儿发蒙,这个周副校长才三十岁出头,主管学生德育工作,平时和我们接触比较多,威信较高。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在私下里竟然是那么丑恶的一副嘴脸,有一瞬间不知所措,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挣脱他跑到门口,要拉开门出去。想不到他早有预谋,反锁了门。他冲过来抓住我,威胁我不要声张,否则北大的保送名额就别想了,闹大了还要把我开除。他说他是市里重点培养的年轻干部、优秀共产党员,而我是……是杀人犯的女儿,真要闹起来,他就说我为了北大的保送名额主动勾引他,倒要看看谁更有信用,党委和群众会采信谁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