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纸(第11/14页)
“我很烦,你走吧。”她朝云嫂挥着手。
这些日子,云嫂感到家里阴沉沉的。五妹一闲下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里弄剪纸。云嫂不知道她究竟剪些什么,因为她已不再悬挂她的作品,她一剪完就藏起来了。
“五妹,你好久没去集上卖东西了啊。”云嫂小心翼翼地说。
“我还没剪出来呢。”
虽然五妹看上去很宁静,云嫂知道那只是假象。
云伯说:“小孩子受点打击是好事。”
云伯说话时五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云伯已经将土墙修好了,修得没有一点痕迹,看上去就好像从来没有被破坏过一样。而且新做的土墙也不像新的,上面还生长着细细的草,明明就是原来的旧墙。云伯是夜里做的这件工作。云嫂早上站在院墙边发愣,只听见喜鹊在树上叫个不停。
云嫂发愣时,云伯过来了,对她说:
“沼泽地里枯水已经有段时间了,现在太阳将它晒得像石头一样硬,据说要在那上面修马路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
“这年头什么事不会有啊。”
云伯说他在土墙下面留了一个洞,是为鸟儿留的,他将那个洞指给云嫂看。那洞设计得很巧妙,洞口在一块石头后面,不仔细找还找不到。云嫂暗想,怪不得原先土墙里头有鸟儿啊。云伯的这种技能是云嫂从来没发现过的,也许五妹就像她爹。云嫂将手伸进那个洞,发现是个很深的洞,探不到底。
“当初我真没想到我嫁了你这样的能工巧匠。”她站起来说。
关于沼泽地的消息又使得她为有林担心起来。可是通了马路之后,有林的生意不就会好起来吗?问题是他这种人愿不愿意在马路边摆摊。如果他喜欢马路,从前他为什么要跑到沼泽地来摆摊?云嫂就这样七想八想地想不明白。
“云嫂,喜鹊叫得这么凶,你家有喜事了!”翁家大婶说着进了院门。
老女人皮笑肉不笑,满脸的横肉,云嫂有点怕她。
“我家老翁也坐在土沟里等那件事呢!”
“什么事?!”云嫂吓了一跳。
“同沼泽地有关的事嘛。你借一点盐给我。”
云嫂到厨房去拿盐,老女人跟了进去。
“你家五妹,福星高照啊。”她接过盐的时候说。
云嫂觉得她是以借盐为借口来他家侦察的。而且她身上散发出浓烈的胡椒和五香粉的味道,让人闻了想入非非。她走了以后,云伯取笑地说她是“花王”。云嫂问丈夫为什么要称老女人为“花王”,云伯就说:“你去问翁家大叔嘛,他很清楚。别看我们同他们只是邻居,他家是这一带的晴雨表呢。”
“那她为什么说五妹福星高照?”云嫂满腹狐疑。
“可能是她用鼻子嗅出了这种兆头吧。”
后来云嫂到猪栏里去喂猪,她在那些猪的嚼食声中听到了那两夫妇的几句对话。他们就站在她家猪栏旁说话。
“风声紧一阵又松一阵,总算水落石出了。”翁家大叔说。
“那么你就去看个究竟嘛。那种鬼火点点的草丛里,正合你的意。我啊,什么全闻到了。”
“去那里还不如坐在这里不动,让隆隆的车辆从头上压过。”
“嗯,有道理。”
云嫂还想听下去,可是他们已经走开了,只有一些断断续续的词语顺风吹到她耳朵里:“枯水季节……”“车队……”“烟……”“囚犯……”“太阳落山前……”等等。云嫂放下潲桶出去张望,看见那两个人已进了他们自家的院子。在这种阴沉的天气里,云嫂一点都不觉得五妹福星高照,她为女儿深深地担忧。昨天五妹也向她爹抱怨了几句,说自己的脑子坏掉了,“剪不出新的东西”。云伯劝五妹“放下活计,到山里去走走,越远越好,走丢了也不要紧”。当时云嫂听了云伯那些话真想给他一个耳光!云嫂不知道五妹会不会按云伯说的去做,云嫂脑子里总是出现小猪被残害后的那个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