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姊妹(第26/39页)
屠森巴赫:(笑着)你在这儿了?我完全没有看见……(吻伊里娜的手)再见,我走了……看着你,我就回想起很久以前,你过命名日那天的情景来了。那天,你谈着工作的愉快的时候,是多么勇敢,多么快乐呀……那时候我也就隐约地看见了一种多么幸福的生活呀!可是那种生活又在哪儿了呢?(吻她的手)你眼里流泪了。上床睡去吧,天已经亮了……黎明了……我真恨不得你准许我为你牺牲我自己的性命啊!
玛莎:尼古拉·里沃维奇,走!不行,这真是……
屠森巴赫:我这就走……(下)
玛莎:(躺下去)你睡着了吗,费多尔?
库利根:嗯?
玛莎:你顶好回家去。
库利根:我的亲爱的玛莎,我的亲爱的好玛莎!……
伊里娜:她累了。让她歇一歇吧,费佳。
库利根:我立刻就回去……我的亲爱的好太太,我的美丽的……我爱你,我的无双的……
玛莎:(生着气)Amo, amas, amat;amamus, amatis, amant.
库利根:(笑了)可别说,她真是可爱得惊人啊。我总觉得我是昨天才结婚的,可是事实上已经七年了。这确是真话!可别说,你确确实实是一个惊人的女人。我满足了,我满足了啊!
玛莎:你烦死我了,你烦死我了,你烦死我了……(站起来,又坐下去)我有一桩心事,总也摆脱不掉……简直叫我烦恼极了。就像一颗螺丝钉似的,紧拧在我的心里,我可非把它说出来不行了。我要说的是关于安德烈的事……他把这所房子抵押给银行了,他的太太把所有的钱也都给拿过去了。可是这所房子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呀。这是我们四个人的!他如果是个规规矩矩的人,就应该懂得这个。
库利根:何苦呢,玛莎!你又没有什么需要……安德留沙负了一身的债,所以,就由他去好了。
玛莎:无论如何,这是叫人心里烦恼的。(又躺下去)
库利根:我们什么也不缺少。我工作,我教中学,另外还给私人补课……我是一个正派人。就像俗话常说的,朴实……Omnia mea mecum porto 。
玛莎:我什么也不需要,不过我恼的是这种不公平。
停顿。
走,费多尔。
库利根:(吻她)你累了,稍稍休息半个钟头吧,我到那边坐会儿去,我等着你……睡吧……(走着)我满足了,我满足了,我满足了。(下)
伊里娜:是真的,安德烈自从跟那个女人一起生活,变得浑身都庸俗了;人也憔悴了,也老下来了!还说他想当教授呢,可是,结果呢,昨天一当了自治会议的委员,他不是已经觉得了不起了吗?哼,地方自治会议的委员,普罗托波波夫当主席的自治会议……全城到处都在讥讽着这件事,都在取笑着这件事了,可是只有他一个人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哪……就说现在吧,什么人都跑去救火,他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屋子里,什么也没上心里去。他成天拉小提琴。(神经紧张地)这真可怕,啊,这真可怕,可怕!(哭泣)这我可再也受不下去了,我再也不行了!……不行,不行了!……奥尔加上,站在桌旁整理东西。
(大声抽泣)赶我出去吧,赶我出去吧,我再也受不下去了!
奥尔加:(吃惊)你这是什么事呀,我可怜的、亲爱的!
伊里娜:(抽泣着)都到哪儿去啦?过去的一切都跑到哪儿去啦?什么都没有了。啊!我的上帝,我的上帝啊!我把一切全忘了,全忘了……我满脑子都混乱了……我连意大利文管窗子……或者天花板叫什么都忘了……我把什么都忘了,我一天比一天忘得多,可是生命一去就永远也不回头啊。莫斯科,我们是永远、永远也去不成了……我看得很清楚,我们是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