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录中(第21/51页)
【译文】
来信写道:“为学之人刚刚明白如何做功夫,便需要认识圣人的气象。大概认识圣人的气象之后,将之作为标准,脚踏实地下功夫才不会出差错,这才是学做圣人的功夫。不知这样对不对?”
先去体认圣人的气象,以前也有人这样说,只是这样做的话便缺少了为学的宗旨。圣人的气象是圣人的,我从哪里去体认?如果不从自己的良知上真切地去体认,好比拿没有准星的秤去称重,拿没有磨过的镜子去照美丑。这是所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圣人的气象从何处体认呢?我们自己的良知与圣人是一样的,如果能够明白体认自己的良知,那么圣人的气象便不在圣人,而在我们身上了。程颐先生曾说:“看着尧,学他做事,却不及他聪明睿智,如何能够像他那般一举一动都符合礼呢?”他又说,“心与天道相通,便能明辨是非。”现在你且说说心所通达于天道的地方在哪里呢?聪明睿智又从哪儿来呢?
【一四六】
来书云:“事上磨练。一日之内,不管有事无事,只一意培养本原。若遇事来感,或自己有感,心上既有觉,安可谓无事?但因事凝心一会,大段觉得事理当如此,只如无事处之,尽吾心而已。然仍有处得善与未善,何也?又或事来得多,须要次第与处,每因才力不足,辄为所困,虽极力扶起而精神已觉衰弱。遇此未免要十分退省[273],宁不了事,不可不加培养。如何?”
所说工夫,就道通分上也只是如此用,然未免有出入在。凡人为学,终身只为这一事。自少至老,自朝至暮,不论有事无事,只是做得这一件,所谓“必有事焉”者也。若说“宁不了事,不可不加培养”,却是尚为两事也。“必有事焉而勿忘勿助”,事物之来,但尽吾心之良知以应之,所谓“忠恕违道不远”[274]矣。凡处得有善有未善及有困顿失次之患者,皆是牵于毁誉得丧,不能实致其良知耳。若能实致其良知,然后见得平日所谓善者未必是善,所谓未善者却恐正是牵于毁誉得丧,自贼其良知者也。
【译文】
来信写道:“先生说‘要在事上磨炼’,一天之内,无论有事无事,都要一心培养心的本体。如果遇到事情有所感动,或者自己心中生出感觉,心中既然有所感,怎能说是无事呢?但是根据事情再仔细思考一下,大概会觉得事情的道理也应当如此,只是当作没什么事一样对待,尽自己的本心罢了。但是仍然会有事情处理得好坏,为什么呢?另外,有时事情很多,需要依次解决,时常因为才力不足,总为事情所困,虽然极力坚持,但精神已然衰弱。遇到这样的情况,难免要退下来反省自己,宁可不做事,也不能不存养此心。这样说对吗?”
你所说的功夫,对你这样天分的人来说,也就是这样了,然而难免还有一些出入。做学问的人,终身只做这一件事,从小到老,从早到晚,无论有事无事,都只做此一件事,这就是“必有事焉”的意思。如果说“宁可不做事,也不能不存养此心”,却变成两件事了。“必有事焉而勿忘勿助”,有事情发生便发挥心中的良知以应对,这便是所谓“忠恕违道不远”的意思。凡是处理得有好有坏,以及有困扰混乱的毛病,都是被毁誉得失所牵累,无法切实地致良知。如果能够切实地致良知,那么平日所谓处理得好的事情未必就是好,所谓处理得不好的事情未必就是不好,恐怕正是由于担心毁誉得失所致,自己毁去了良知吧。
【一四七】
来书云:“致知之说,春间再承诲益,已颇知用力,觉得比旧尤为简易。但鄙心则谓与初学言之,还须带格物意思,使之知下手处。本来致知、格物一并下,但在初学未知下手用功,还说与格物,方晓得致知。”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