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8/14页)
他们使劲地揪我的耳朵,试图证明耳朵是可以摘下来的。但他们没有压服我,我还是以胜利者的姿态说:
“耳朵到底还是没有摘下来!”
我们周围有那么多的残酷、野蛮、肮脏和厚颜无耻,比我们的库纳维诺街上还要多得不计其数,有数不清的“妓院”和“荡妇”。在库纳维诺街上你还能体会到某种可以解释这种肮脏和丑恶不可避免地出现的理由:半饥半饱的穷困生活、不堪重负的劳动。而这里的人却都有饭吃,生活轻松,他们的工作不外是一种不可理解的无谓忙碌和无事奔忙罢了。这里的一切都是在刺人神经,使人生气,让人憋闷。
我的日子本来就很不好过了,而外祖母来做客我心情就更坏了。她从黑黑的台阶上过来,走进厨房,对着圣像画了十字后,便给妹妹弯腰鞠躬。这一鞠躬就像千斤重物那样压倒了我,让我透不过气来。
“哎呀,这是你啊,阿库林娜!”我的女主人毫不在意地、冷漠地接待外祖母。
我都认不出外祖母了:她谦卑地紧闭着嘴,整个脸都变了样,静静地在门口脏水盆边的长凳子上坐下来,好像犯了什么过失似的不敢言语,小声地恭顺地回答妹妹提出的问题。
这使我很不自在,我便生气地说:
“你怎么坐在这种地方呢?”
她温厚地向我眨了眨眼睛,提醒我说:
“这里不是你做主,你少说话!”
“他老是爱管闲事,打他、骂他也没有用。”老太婆开始抱怨起来了。
她经常幸灾乐祸地问外祖母:
“怎么,阿库林娜,还过着讨饭的日子吗?”
“这没啥了不得的……”
“如果不怕难为情,那就一切都没啥了不得了。”
“据说耶稣以前也要过饭……”
“糊涂人、邪教徒才说这种话,可你这个老傻瓜也听哪!耶稣可不是乞丐,而是上帝的儿子。圣经上说,他是到世上来光荣地审判活人和死人的——记住,连死人也要审!老姐呀,就是烧成灰也躲不掉他的审判……耶稣要惩罚你和瓦西里,是因为你们骄傲,是因为我——从前你有钱时,我曾求过你们帮助……”
“那时候我可是尽自己的能力帮助过你,”外祖母平静地说,“可上帝还是惩罚了我,你知道……”
“对你们的惩罚少了,不够……”
妹妹用她那不知疲倦的舌头对外祖母狠狠地讽刺和奚落了一番。我听着她那凶狠而刺耳的叫声又伤心又纳闷,外祖母怎么忍受得住。这一时刻的外祖母我不喜欢。
年轻的儿媳妇从房间里走出来,客气地朝外祖母点点头。
“请到饭厅里来,没关系,进来吧!”
外祖母的妹妹在外祖母后面大声喊道:
“把脚擦干净,乡下来的就是脏!”
老板倒高兴地接待了外祖母。
“啊,聪慧的阿库林娜,生活过得怎么样?卡希林他老人家还好吗?”
外祖母用真心的微笑答谢了他的微笑。
“你还是尽心尽力在工作?”
“还在干,像囚徒那样。”
外祖母跟他谈得很好,很亲切,同时也不失长辈的身份。他还常常提到我母亲:
“是啊,瓦尔瓦拉·瓦西里耶夫娜……多好的女人——真像个男子汉!”
他的老婆则向外祖母打岔说:
“你还记得吗?我送了她一件斗篷,黑绸子的,还带有珠子呢!”
“怎么不记得呢?……”
“那件斗篷还是全新的……”
“是啊,”老板也嘟哝道,“斗篷啦,斗笠啦,生活却是会耍弄人的啊!”
“你说什么?”他老婆疑心地问道。
“我,没说什么……好日子过得快,好人容易死……”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女主人不安地说。
后来外祖母被带去看新出生的婴儿,我则去收拾桌上的脏茶具。老板小声地若有所思地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