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4/13页)

另外还有一个中号盘子,被碧雅打碎了,卡萝尔听刭肯尼科特为了这件事长吁短叹达二十次之多。

还有厨房——黑铁洗涤槽里终年潮湿;滴水板也是湿漉漉的,早已白里发黄,它的木质由于潮湿和长期揩擦,如今就像一束棉纱线那样柔软;那只小圆桌,桌面已经发翘了,此外还有一只小闹钟。灶台已被奥斯卡里娜大胆地涂上了一层黑乎乎的生漆,可是尽管这样,它仍然叫人见了摇头——因为几扇炉门已经松了,通风管道也坏了,烘箱里的热度从来就没有稳定过。

卡萝尔对这个厨房算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她先是把四壁粉刷得雪白,又给窗子挂上了帘子,最后还把那个挂了六年之久的月份牌拿走,另换上了一幅彩色图片。她巴望能给厨房砌上瓷砖,添置一个夏天烧饭用的煤油炉,可是到了肯尼科特那里,他老是舍不得花这笔钱。

其实,她对维达·舍温或是盖伊·波洛克的了解,远不如她对厨房里的炊事用具了解得那么透彻。比方说,那个开罐头的小刀,原是一个用灰色软金属做的起子,尽管不久前有人用它去撬窗子给弄弯了,但卡萝尔觉得它要比欧洲的所有各大教堂都用处更大。再说,星期日吃晚饭的时候,要把冷冻童子鸡切开来,究竟是用厨房里那把柄上没有涂过漆的尖头小菜刀好呢,还是用装上鹿角柄的专门切肉的餐刀好——虽然这是每个星期都要碰到、至今仍未妥善解决的一个问题,但在卡萝尔看来也远比亚洲的前途命运更加重要。

那些爷儿们只顾自己打牌玩乐,却一丁点儿都没有去理睬她,直到深更半夜,她的丈夫才大声招呼她说:“卡丽,我说,给咱们送一点儿吃的,好吗?”当她走过餐厅的时候,男人们都朝着她笑,而且好像是在捧腹大笑。可是等她把饼干、奶酪、沙丁鱼和啤酒一一端上来的时候,他们谁都没有看她一眼。那时,他们正在兴头上,议论戴夫·戴尔在两个钟头前突然不再补新牌,他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直到他们走了以后,卡萝尔才对肯尼科特说:“你的那些好朋友,几乎把我们家当作酒吧间了,巴不得我像一个女招待那样去伺候他们。不过,在他们眼里,恐怕我连个女招待都还不如呢,因为他们根本用不着给我小费。真是倒霉,得了,祝你晚安!”

其实,在大热天,她很少会像刚才这样找岔子,唠唠叨叨骂个不停,但肯尼科特并没有生气,只是感到有点儿惊讶罢了。“喂!等一下!你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呀?我说,我实在弄不懂你的意思。什么酒吧间不酒吧间的,难道说我的那些好朋友都是酒鬼吗?你可要知道,珀西·布雷斯纳汉不久前说过,今儿个晚上来我们家的这拨人,才是天底下心眼儿最好的老实人!”

他们夫妇两人就这样伫立在前厅里。肯尼科特心里实在给气得要死,不免把自己分内的工作都给忘了:关上大门,给座钟上弦。

“布雷斯纳汉——他算老几!一听到他的名字,我就讨厌!”其实,她这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图,只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

“你怎么啦,卡丽,他是——我们国内一个了不起的伟人!整个波士顿,人人都要指望他,才能吃上饭呢!”

“我怀疑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再说,也许我们还会了解到,他在波士顿的名门望族中间,说不定被人看成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老粗呢?你听,他一见到女人,就叫什么大姐长大姐短的,多俗气呀……”

“得了!别说了!当然咯,我知道你心里的意思并不是这样的——你只不过是因为天气太热,又觉得很累,就拼命跟我发一通脾气罢了。可是,不管怎么样,反正我不许你对珀西老兄说三道四。你——正如你对这次大战的态度一样——就是生怕要不了多久,美国就会变成一个军国主义国家……”